可足浑氏却被他这话说得心酸,不由得亲手给他拍背,柔声道:“慢些吃,没人跟你抢。”看他一连吃了半盘子,还要再抓,连忙制止道:“再吃就要肚子疼了。”
灵奴悻悻地收回伸出一半的小手,可怜巴巴地问:“明天还有么?”
可足浑氏笑道:“有,往后天天都有。”
“谢谢皇后姨母,你真好看!”
可足浑氏笑出声来,弯腰将他抱到膝上,“灵奴是你的乳名么?”
灵奴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皇后姨母怎么知道?”
“嘻嘻!是你自己说的呀!”灵徽也爬上了母后的膝盖,“我叫灵徽,你叫灵奴,灵奴比张油好听!”
宫人们见此情形面面相觑,可足浑氏是个宽仁的皇后,待人向来和善,可如今大燕正在和汉人打仗,她这么对待一个汉奴,多少有些不妥。
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如今的后宫里可是还住着一位北魏来的元妃,皇上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到毓秀殿过夜了。
毓秀殿的宫人一想到此处莫不为皇后感到忧心,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婢想了想,正要出声提醒,可足浑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都下去吧。”
皇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足浑氏心里都明白,可她偏偏就想这么做。
人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并不容易。
她不喜欢做大燕的皇后,在最近这些辗转难眠的深夜里,她不停地问自己:那你想做什么?慕容康的妻子?灵徽的母亲?还是可足浑家的女儿?
这些答案都不能教她满意,可是除了皇后、妻子、母亲和女儿之外,可足浑令华不知道该如何做可足浑令华。
有时候,她望着中天上的一轮明月西升东落,会情不自禁地遐想,这世上或许会有一个女人,活得像明月一样,月相在世人眼中纵有千面,可她本身从来都是圆满的。
今夜,宫人眼中暗含的不赞许之意提醒了可足浑,或许她可以任性一点,人在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可以反抗不喜欢做的事。
可足浑不喜欢做皇后,也不喜欢你死我活的战争,于是便将什么身份、什么胡汉都抛到脑后,任性地放纵起了自己的母性。
汉人有句话叫做“妇人之仁”,可足浑氏抱着汉人小奴,忽然就想到了这句话,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那又怎么了,妇人之仁有什么不好,难道打打杀杀就好了?”可足浑想,她偏要妇人之仁,不光如此,她还要用自己的妇人之仁在这片寂寞深宫里营造出一片与世无争之地,这就是可足浑令华当下最想做的事。
第二日,灵徽与灵奴一起遥望铜雀台时,从衣袖里掏出一只帕子,里头包着两块乳酪。
灵奴几口就吃光了,看着绿眼睛的公主还在小口吃着,好像一只小狸奴,忽然便凑到她耳边,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鲜卑话。
这句话是小舅父教他的,要他学会之后说给上官娘子听。
灵徽嘴角沾着一块乳渣,疑惑地问道:“阿风是谁?“
灵奴忽然意识到,小舅父教他的那句话里多了个前缀,于是赶紧改口,重新道:“灵徽,我喜欢你。”
灵徽咯咯咯地笑起来,将剩下的乳酪都塞到灵奴嘴里,也用鲜卑话道:“我也喜欢你!”
第152章 第 152 章
“你说什么?”
“我说, 我喜欢你。”
“少骗人了,那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上官风的注视下, 谢候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他方才说的那句鲜卑话的确不是“我喜欢你”, 那句话要比“我喜欢你”更进一步, 也更露骨,甚至还有些粗俗,若是用汉话, 他一辈子都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