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一贯作为,他不可能铤而走险。
那么,如果韶音果真不在建康,她会被带到哪去?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 李勖心里的恼恨便如岩浆上涌,将五脏六腑都灼成一片滚烫的灰烬:若非他托大, 寄望于谢太傅能将韶音送回, 事情何至于如此!
谢府留守的奴仆印证了他的猜测, 是王微之带着右卫将军顾词的营兵和殿中监王悯之的宿卫兵劫走了韶音和永安帝。
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罢了, 王微之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劫李勖的夫人!
“去广陵!”
李勖怒喝一声, 当先飞马出城,至于新亭渡口才发现,码头上的舟楫全都被凿穿了底,应该是为了防止追兵故意而为。无奈之下,他们不得不向南迂回了十几里,从淮口守军处夺得一艘快舟,这才得以入江。
所幸建康到广陵有上游之利,加之顺风行舟,竟然很快便抵达中途的罗落桥。便是在那里,温衡派出的斥候认出了李勖,告知他夫人日前曾往京口送过信,命京口守军在沪渎口备战。
李勖得知这个消息真是又喜又惊,韶音既能提前派人到京口送信,那么这次出奔就并非全然被动,她心里有了准备,一路上受的惊吓想必会少上一些。
可她既能往京口送信,为何不直接往会稽知会于他?
若是受制于人,那么对方意欲何为?
李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头一次猜不透对方的意图。
猜不透,便是脱离掌控,这种感觉令人不安,将军对抗不安的本能是杀戮,这样的本能比箭在弦上的情谷欠更煎熬百倍,也更难以忍受。
快舟虽已疾如飞马,将滚滚江流落在桨棹之后,李勖仍恨不得一头跳入江水之中,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万幸,他到的还算不晚。
冯军果然已经从上游陆续撤下来,一只百来人的先锋队伍率先开往广陵,预备在半途劫人,因韶音的一封信,温衡早有准备,已经率领京口守军将敌军团团围住,另一只快舟营则往上游而去,将后续追赶过来的冯军拦腰截断。
王家楼船上的禁卫军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眼见着冯军不敌,仍不知以弓箭掩护,依旧死守在船上警戒。李勖的快舟已经咬上了楼船的船舷,禁卫军这才蜂拥过来,毫无章法地阻止他们登舟。
禁军所用的武器多是短刀,上官云、祖坤等人却都带着长矛,又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两下里一经交手,禁卫军即刻被撕出一道豁口。
李勖一跃攀住船墙,猿猱一般跳上甲板,立刻有禁军围拦在前,大声呵斥,“陛下在此,再敢进前一步视同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