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权贵自然能够猜到在陈熙年背后撑腰的人是谁,他们向皇帝施压,其实亦是要皇帝自己吞下这个教训。
崔淼意味深长地扯出一笑,“而皇帝最终抵不过压力,为求自保,平息权贵之怒,便祭出了陈熙年。至此以后,在皇帝心中代表着耻辱的双吕诗社亦就此解散,再也无人提起,就像……不曾存在过!而轰轰烈烈的《千秋诗集》也成了禁本,多少人历经多少心血的分田之策,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崔淼语意中的悲怆,正如花芜踏上望山草庐的那一刻于缓坡上所闻之《高山流水》。
“调高和寡,换徵移宫。一帘秋水月溶溶,酒樽空。懒听琵琶江上,泪湿芙蓉。盼何时,锺期再遇野航中。”
曲高和寡,泪湿芙蓉,知音难觅。
当年的众志成城,最终一哄而散,难免凄楚。
“陈熙年是你什么人?”花芜看向那张眉目如雕的脸庞,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
好看的皮囊,放荡不羁的容颜举止,配上眼中流露出的寒光,愈发令人无法小觑。
但听他缓缓开口,“陈熙年出身贫贱,做过商贾,他信奉并推行‘治国之道,必先富民’,后因科举成了户部郎中,因皇帝秘密授意,与南斗山和李植于暗中联合,成立了你口中的‘双吕诗社’,是《千秋诗集》的执笔之人!……他是我表兄,亦是我的启蒙恩师,说起来,双吕诗社还在时,你五岁那年,我还去过你家,抱过你和你弟弟。”
花芜心里打过一道寒颤。
所以,他出现在这两个涉及皇室的案子中,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他亦绝不会无缘无故去说这一切,去做这一切。
孕育在花芜脑中的那个大胆的想法,愈演愈烈。
当年父亲亦是皇帝的亲近之臣,他又是何以会成为因督工不利而祸及全家的罪臣的?
“那我爹呢,我爹南斗山,是怎么死的?”
皇帝的抉择令人心寒,这正是君臣嫌隙的第一步,当年南斗山对皇帝的看法当下已无人知晓,可多疑的帝王,对南斗山,却已不复当初信任。
毕竟,比起矢志不渝的忠心,皇帝更加相信,唇亡齿寒。
崔淼解释道,“君臣嫌隙,这只是第一步,却非最为关键之原因,不过是被人加以利用罢了。”
“是谁?!”
被谁利用?
崔淼一笑置之,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看向一直默默无言的李成蹊。
“知道李植为何当年赔上前程也要救你吗?”
崔淼脸上尽是戏谑。
“因为他是三元老中唯一没有出事之人,从陈熙年到南斗山,李植才是皇帝最信任最想重用之人。他是皇帝的说客。”
李成蹊的脸色冷到了极致,崔淼却不依不饶。
“当年李家人救了你,却还弄丢了你!”
第99章 唇亡齿寒
李成蹊捏紧了拳头,面色发白。
救了她,却又丢了她。
致使最终将她送到了别人手上。
是这样吗?
他心虚地低头,书生的纤细指节越握越紧。
喉中憋着一口气,卡在那儿,如何也也不下去。
他颤着手提起装着白茶的茶盏,也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端到嘴边,面前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不是的。他们没弄丢我,是我自己跑的。”
花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李成蹊。
他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无论在何种场合中都从未表现出惧色和不安。
“是他们没有照顾好你,否则,你跑什么?”
崔淼两指捏着茶杯,在身前环动绕转,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