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花芜和李成蹊向主人行了一礼,进入待客的小厅。
崔淼的身姿容貌并非等闲,李成蹊第一次见崔淼,不禁为斯人风采大为折服,花芜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崔淼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二人落座。
“该时在春风醉,见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和他很像。”
崔淼前后不接地看着花芜说了这么一句,眸中泛光。
花芜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南家的一双儿女,长女貌似其父,次子貌似其母。
只是,此时他们并不知晓崔淼的真实底细,只能含糊而过。
“山水先生说的是?”
崔淼一面为他们二人斟茶,一面轻松自如道:“噢、呵,昨夜醉眠西浦月,今宵独钓南溪雪。你一定不知道吧,你的这个名字还有我的一份力。”
花芜轻轻握着茶盏的指节在欲抬起的那瞬间,忽然脱了力道,茶盏不轻不重地落于案上,七分满的茶盏中溅出一点茶渍。
“还有你,”崔淼看向李成蹊,“亦有乃父之风。”
李植曾是庆平十几年间风头鼎盛的京官,险些取代顾衡原成为新一任的大渝首辅。
崔淼认识他,并不稀奇,再者,今年的新科榜眼乃是李植之子,亦不是秘密。
只是,这个崔淼,为什么会认得南溪雪?
“小子无才,不及先生一二,敢问先生是否识得家父?”李成蹊问。
“自然是,识得的。”
“那么先生可知道一本《千秋诗集》。”花芜仔仔细细地看着崔淼从容不迫的双眼。
可就在她道出“千秋诗集”的那一刻,那副极其好看的皮囊有了片刻的扭曲。
崔淼胸口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卸负一般,沉沉地往后一靠。
“没想到到了如今,庆平二十四年了,还会有人记得一本名为‘千秋’的诗集。”
崔淼脸上似有悲色。
千秋诗集的事,花芜后来也想了许久。
那日她在书房使劲挥霍南斗山的笔墨纸砚时,南斗山却从别处折了回来,看见专心致志趴在书案上练字的小花芜。
“从轻到重自然行,按笔平拖轻出锋。”南斗山不知看了多久,才出声提醒。
“嗯,我知道。”花芜知道那是书法中捺这一笔的书写要领,只是……
谁在说话。
转头看见南斗山的那一刻,花芜坐在过于宽畅的椅子上,屁股一跳,蘸满浓墨的兔毫从虎口脱出,浓稠的墨汁泼在洒金的洁白信笺上。
“爹!……”
“嗯。”
南斗山没有责怪小姑娘霍霍了他的文房四宝,而是捡起掉在书案上的徽州紫毫,在端砚上重新刮顺了笔尖,继而又在洒金泼墨的信笺上分别演示了直捺、平捺和反捺三种写法,笔锋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先将基础打好,再求变化。”
“是的爹。”
后来,她还会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偷跑去书房练字,只是父亲给了她一本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不再让她对着诗集临摹。
“你可读过千秋诗集里的内容?”崔淼的提问将花芜拉回当下。
“儿时有幸一见,只是当年是冲着习字去的,对于诗集里面的内容,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花芜如实答道。
“哈哈哈。”崔淼爽朗的笑声散在三面通透的小厅里,“《千秋诗集》根本就不是一本诗集,而是一本意为‘定民之居’、‘成民之事’,推行分田的策论。”
花芜和李成蹊脸色微变,所谓“分田之策”便是要令百姓瓜分贵族手中的田地,田畴耕作要求公平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