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

李景恪短发凌乱,衬衣领口也解了两颗扣子敞着,他目光有些迟缓,毫无遮掩地直视而来,像在确定眼前的池灿不是虚影。

“太晚了,你睡得很死,”李景恪笑了一下,说,“烟是他们抽的,我被迫吸的二手烟。”

见池灿不说话,大概还是在生气,李景恪突然一伸手发力,就把池灿拽下来,朝自己拉近,问道:“又生闷气了?”

池灿以一种别扭又不舒服的姿势趴在沙发上,近距离和李景恪对视着,眼里带着狡黠的笑,很慢地说:“哥,你刚刚是不是以为在做梦,没认出我。”

李景恪仿佛在端详他,扯扯嘴角回道:“梦里的池灿丑一点。”

池灿一愣,两条眉目仍然拧起,要抽手出来起身似的。李景恪不让,他笑着翻了身,一手撑在池灿耳侧的沙发上,自上而下俯视池灿,又将人搂住,池灿被迫继续打了个滚,最后变成和李景恪面对面侧躺在沙发边缘,双腿交缠,差一点掉下去,都有些沉地喘起气来。

“我现在真的生气了。”池灿没什么气势地说。

混乱中他躺得比李景恪上一些,李景恪“嗯”了一声,扣紧他的双手在身前,低头靠过去,埋在池灿耳侧,咬了咬池灿的耳朵。

李景恪哑声说道:“怎么哄才好,不会哄人。”

池灿心跳飞快:“可你每次哄我,我都很喜欢,我很好哄的。”

李景恪说是吗,齿尖轻轻磨着池灿的皮肤,又用听起来仿佛平直的语气说:“那我哄哄你……原谅我,好不好。”

池灿觉得很热,快要不能呼吸,他试着转了转手腕,发现李景恪在说很动听温柔的话,却把他抱得很死,手也抓得牢固,身下直直抵着他。

他就喘气轻声地问李景恪:“李景恪,你是不是怕我跑了啊。”

“我考出好分数的时候,接到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被你送上飞机的时候,在北京上学的时候,你就怕我跑了,是不是?

“那你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池灿会背的那封信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镌刻在脑海里,那里面藏着的秘密对池灿来说应该也不是秘密。爱是可以被感受的,二十四岁的池灿忽然被过去这么多年的密密麻麻的瞬间淹没,每一瞬他都感受过,却迟钝地艰难地才发现那些也是爱。

爱也会变得贪婪。池灿的患得患失来自想要更多,尽管他知道李景恪在某时某刻只有那么多。

因为有了怪癖会受人指指点点。

因为李景恪知道向往更广袤精彩的世界是人心底埋藏最深的希望。

因为不知道爱是什么,它却突然像箭矢般的滂沱大雨砸来,砸在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头上。爱会让人如临深渊,爱会令人觉得无比羞耻。

池灿感觉李景恪停了下来,他鼻间贴近李景恪乌黑的短发,吸入的气息是很熟悉的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