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这招,实?在阴险毒辣。王焕是个疑心极重的,闹到这地?步,就?绝不会再?用他,魏博已经没有他的位置,就?看这次进京,能不能找到出路了。
陪着笑忙又跟上:“我有一事,禀报裴公,前任节度使田沣,是王焕下?药毒杀。”
裴恕看他一眼:“可有证据?”
“这个么,”王崇义顿了顿,证据当然有,他就?是人证,就?连田沣两个儿子也是他亲手杀的,但?这么一交代,岂不是把?自己绕进去了?“我再?找找。”
所以,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裴恕忽地?加上一鞭,青骢马一声长嘶,向着岔路口另一边奔去。
王崇义皱了皱眉,那是去肥乡的路,他去肥乡干什么?
第三天。
过午之后,依旧不见裴恕的踪影,王十?六皱着眉:“停车。”
昨天今天,车子马不停蹄走了将近两百里路,南山距离长安比平恩近,就?算裴恕骑马走得快,此时也该碰上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他的影子?
周青连忙上前询问:“娘子,怎么了?”
“再?去探探路,裴恕有可能没从官道走。”王十?六道。
也许是临时有事,也许是防着她追上来吧。毕竟他,是那样厌弃她。
肥乡。
使团在城外十?里停驻,县令刘复得到消息,率领部下?官吏仓促迎出来,满脸都是惶恐:“宣抚使莅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知宣抚使有何吩咐?”
“我返京路过,顺道看看。”裴恕道。
顺道?王崇义跟在身后,百思不得其解,到肥乡要出官道,绕行?上百里,算得上什么顺道?难道是来宰肥羊?可肥乡也不是什么富庶地?方,上次他带兵攻城,七七八八加起?来,也不过抢了几千贯财物。
刘复听他这么说,也猜不透他是要如何,慌张着令人设宴,又请进城歇息,裴恕抬手止住:“不必,我在附近随便走走,明府不必相陪。”
侍卫簇拥着他走了,王崇义被拦着不能跟上,眼睁睁看着他转过大道,往旁边的松树林里去了。
树林只是一小片,裴恕走到头,折向附近一座小山。
七月里王焕突袭洺州,第一个攻打的,便是肥乡。那时候裴贞刚刚到肥乡探望舅父,魏博兵一夜之间破城,烧杀抢掠,裴贞随着舅父一家?逃难,在城外山上遇到乱兵,为保全?名节,自尽身亡。
呼吸有片刻凝滞,裴恕抬眼,望着冷冷悬在空中的红日,深吸一口气。
裴贞,闺字无垢。父亲给她取这个名字,盼望她坚贞洁净,白?璧无瑕。她自幼读女则、女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贞节看成天一般大,可女人的贞节,难道真的比性命更重要?
“郎君,”郭俭牵着青骢马紧走几步,“路程还远,要么骑马吧。”
裴恕没说话,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松林稀稀拉拉,大半松树都被砍断烧毁,地?面上光秃秃的,山上也是,连野草都看不见几根。这三个月里肥乡两次被攻陷,又两次被收复,几万大军反反复复碾过几遍,如今的县城十?室九空,原本的城郊野山,也就?更加荒凉了。
裴恕沿着山道慢慢网上走去,半山腰几块半人高的青石,侧面几处暗红,是未曾被雨水冲洗干净的血污,裴恕停住步子。风吹过耳,呜呜咽咽的声响,三个月前,裴贞便是死在这里。
他极后悔,不曾陪裴贞一道来肥乡,也几次忍耐,为着大局不曾对?王焕下?手,可这三个月里,他想的最多的,却?不是这些。
比起?失节,他更愿意让裴贞活着。女人的贞节,怎么能够,比性命更重要?
官道。
日色渐渐西斜,王十?六再?一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