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六慢慢止住了眼泪。心里空落落的,不自觉的,又想起裴恕。她跟他成了亲,占着裴夫人的位置,却丢下他走了,而且她连孩子都不能有。他一定很恨她吧?他原本可以有完满的人生?,却被她搅得七零八落。
却蓦地,从薛临口中,听见了裴恕的名字:“阿潮,裴恕来?过了,一个多?时辰前刚走。”
王十?六大吃一惊。他来?过了?他不恨她,不抓她回去吗?
薛临看见她突然泛红的脸颊,她目光急切着四下寻找,她在找裴恕,哪怕他已经说过裴恕走了,她还?是?不自觉的想要相见。连她自己也没觉察到吧,她与裴恕的羁绊那样深,也许,不亚于他。
转开脸:“军情紧急,战报一直在催,他本来?早就该走的,为着你没醒,还?是?守了你整整一天,直到确定你脱险了才走。”
王十?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他,梦里抱着她,温暖她,让她安心,几乎以为回家了的人,是?裴恕。她竟然在自己也不觉察的时候,那样依恋他。
睫毛上染了湿意,于是?灯火便成了一团朦胧的虚影,王十?六极力维持着平静,听见薛临低低的语声?:“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是?他割腕放血喂你,你才能醒来?。”
王十?六说不出话,许久:“什么?”
其实不是?在问,她已经知道答案了。梦里她不喜欢的腥气,是?他的血,哪怕她对?他做过那么多?恶劣的事,他依旧选择了救她。
眼前模糊着,仿佛看见当时的情形。他抱她在怀里,托着她的头,他割的似乎是?左手腕,喂她饮下后,还?给?她擦了唇边的血迹。她没有醒,按理?说看不见这些,可这幻象如此真切,就好像她的神魂脱出了身体,在冥冥之中,看见了所有的一切。
“阿潮,”薛临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他对?你情深义重?,莫要辜负他。”
王十?六泪眼模糊,哥哥,莫要辜负他,那么你呢,我们呢?
我们呢?薛临低头看她,从她眼中,读懂了一切。造化弄人,他注定是?要落幕,但没关系,只要她能好好活着。“阿潮,你依恋我,只是?依恋从前的一切,努力想留住从前,可一切都已经变了,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吗,她那么努力,怎么会回不来?!喉咙哽咽着,王十?六抓着他冰凉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好阿潮,”薛临叹息着,轻轻在她额上一吻,“放过你自己,好好过吧。”
远处又有战鼓声?,最后一批士兵也要出发,薛临轻轻松开她:“我该走了。”
王十?六终于找回了声?音:“去哪里?”
“我要随军出征,去北地抵御突厥。”薛临抬眼,望着窗外火把映红的天空,“男儿为家国山河,总要不负这一生?。”
王十?六看见他飞扬的眉梢,他清癯的脸上澎湃着雄心,是?她不很熟悉的豪情。他是?想去的,他文韬武略,早有治世之志,从前是?她耽搁了他。王十?六松开手:“哥哥。”
薛临回眸,她望着他:“祝你马到功成,平安归家。”
平安么?这副残躯,难说还?能支持多?久,不过也好,如此在战场之上,反而无所畏惧。薛临微微一笑:“好,我一定记得。”
战鼓越来?越急,他马上就该走了,薛临低眼:“阿潮,裴恕也去了北地,你是?回长安等他,还?是?留在此间?”
王十?六摇摇头:“我回魏博。”
临走之时她说过,是?家中有急事才走的,此时回去魏博,好歹也能圆上些。她辜负裴恕太多?,今生?只怕都不能弥补了,但她总要努力,不要再伤害他。
“好,我这就给?你姨姨写?信,待你养好伤,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