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粗重的喘息夹杂着绝望的抽噎,却始终发不出像样的哭声。
“娘……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他终于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破碎的字句,他额头死死抵着地面,泥土混着泪水糊了一片。
刘老太扯动干瘪的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傻话……娘活了六十多个年头,够本了,看着你们成家,看着孙儿出生……值了!快起来,别让人笑话!”
旁边不远处,李老汉的情况截然不同。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牛,正对着自家人吹胡子瞪眼。
他的孙子小石头,才六七岁,死死抱着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爷爷!我不走!我要陪着爷爷!我不走嘛!”
李老汉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作势要打,但最终落下去时,力道却控制着,只在小石头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滚蛋!”李老汉的声音像破锣,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老子用你个小崽子陪?赶紧跟你爹娘走!再磨蹭,天都黑了!”
小石头被拍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茫然又委屈地看着爷爷,孩子的哭声噎在喉咙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李老汉的儿子儿媳,两眼通红,嘴唇翕动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在李老汉再次挥舞的手势和严厉的眼神下,只能一步三回头,几乎是拖着脚步,拉着还在抽噎的小石头,汇入了人群中。
姜婵移开视线。
“小桃听话!”
孙婆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婵回头,看到老人拽着小桃的手腕,硬把孩子往她这边拖。
小桃哭得满脸是泪,头发散乱,鞋子都蹬掉了一只,露出沾满灰土的脚丫,她拼命向后挣着身体,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阿奶!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阿奶!”
孙婆婆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力道不轻,孩子疼得一哆嗦。
“由不得你!”老人厉声喝道,嗓子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跟着你姜姐姐,听话!”
小桃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抽抽噎噎地站在原地,不敢再闹。
“丫头……”孙婆婆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老婆子……就这点家当了……你拿着,路上……照应着点小桃……”
姜婵的目光在孙婆婆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到那灰布包袱上,她没问里面是什么粮食,或许还有铜钱。
她沉默地点了下头,动作麻利地把灰布包袱塞进了自己包袱的最里层,重新系紧。
随后拉着小桃就走。
小桃转身想跑,姜婵一把拽住她的后领,“别犯傻。”
被千叮咛万嘱咐要听姜姐姐话的小桃真的不再挣扎了,只是任由姜婵拽着,小身子一抽一抽地跟着挪动脚步。
队伍最前面,陈村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手里拿着一面铜锣。
他努力挺直腰板,清点着乱糟糟的人群,询问着各家各户的情况,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和凝重。
确认完毕后,他深吸一口气,举起那面破锣,用力敲了下去
“铛铛铛”
锣声穿透嘈杂的人群。
“出发!”陈村长的喊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人群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开始极其缓慢地向前蠕动。
推车的汉子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背着重物的女人佝偻着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孩子们被大人拉扯着,懵懂的脸上写满不安。
这条由绝望和渺茫希望组成的“长蛇”,蜿蜒着,挣扎着,朝着村外那片未知的、仿佛吞噬一切的荒野,缓缓爬去。
姜婵牵着小桃冰凉的小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