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去把信交给长庚,交代几句又回来屋里来给容谙换药。
看着整张后背纵横交错的血痕,长右声音微哽:“公子,师父在天有灵,一定会为公子高兴的。”
药粉撒在伤口上,容谙蹙了蹙眉,听见长右的话,他淡声回应:“嗯,我知道。”
这一日,东厂来了位老熟人。
“萧厂督,咱家来给厂督提前道喜了。”
厅堂里,萧青阑面色不霁地歪靠在椅子上擦拭匕首,听来人同他溜须拍马,他懒懒抬眸,对上黄英那张谄媚的笑脸。
又听黄英道:“厂督为殿下除去心腹大患,司礼监掌印之位想来非厂督莫属。”
萧青阑冷嗤,垂眸继续擦拭:“段思齐手中有赐婚圣旨,不是你同本督告的密嘛?”
黄英有些悻悻然。
那道密旨干爹藏得极为隐秘,他也是机缘巧合才发现的,趁干爹某夜外出他偷潜进去,才发现那竟是先帝给长公主同傅侍郎的赐婚圣旨。
他想过直接拿这事去同长公主邀功,但一来长公主宠信萧青阑,对他没有好印象,二来,长公主心思缜密,指不定对付完干爹转头就来对付他,黄英不想过早暴露自己。
那就只好找上萧青阑了。
黄英正要开口,冷不防萧青阑手腕一转,锋刃抵上他脖颈,吓得他不敢动,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说,你想从本督这得到什么?”萧青阑眸光冷厉。
奸诈如黄英,背叛身居高位的干爹转而投靠他,萧青阑无论如何不会信他别无所图。
黄英不由得想起前一日见干爹最后一面时的光景。
那时十二监之首的司礼监里空荡荡,段思齐身子佝偻,坐在庭院中央,安安静静的,明明是炎炎夏日,却无端有些凄凉。
黄英踮着脚尖进来,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可是段思齐很快就发现了他,浑浊的眸尽显沧桑。
“英儿啊……”
段思齐轻叹,杯盏落于桌面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也显得格外清晰,听得黄英心脏一紧,后背忽而发凉。
他夹紧双股,战战兢兢低垂着脑袋。
许是瞧着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谨谦卑,穷途末路的段思齐反而有些不好发作了,只得摇摇头,苦笑。
“这些年原是咱家小瞧了你。咱家的那些地是你仗着咱家信任,暗地里捅出去的吧。”
“水至清则无鱼,容谙岂会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咱家看出来了,容谙惜命,自然也不会逼得太狠要咱家的命。”
“可笑咱家谨小慎微、小心了一辈子,竟上了你的当。”
黄英屏息,不敢接话。
他伺候了干爹几十年,哪里会看不出干爹的心思?干爹他根本不想彻底得罪首辅与长公主,他只能下狠手,拿干爹视若命根子的田地去逼干爹出手!
段思齐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上黄英的肩头。他似有话要交代,眼神几番变动,也只留下一句:
“你好自为之吧。”
他蹒跚着往屋内走去。
黄英伏地磕头,哭道:“儿子恭送干爹。”
他自幼净身入宫,二十来年多得干爹庇护,才能在这深宫内廷混得如鱼得水。
除了干爹与萧青阑,阖宫上下哪个内侍见了他不得恭敬喊他一声黄公公?朝臣或有瞧不上他们做太监的,但也多得是想要走他们门路的。
只是啊……
黄英不再畏惧,舔着笑脸去推萧青阑的手:“厂督何必动真家伙呢?”
然而萧青阑劲儿大,黄英推不开半分,只得任由着脖颈贴在冰冷的锋刃上。
他道:“干爹老了,比不得萧厂督年轻有为,咱家是为自己谋出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