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品安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小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屁股,那白烟越来越浓,浓到阮祎几乎看不清贺品安的面容。

他不想让贺品安看不起他,于是藏在那浓烟里流泪。他哭时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样哭了很久,贺品安都没有发觉。他是一个含久了黄连的人,不再有什么撕心裂肺的痛,只觉得这苦太漫长,又太麻木,连哭也变成了一件机械而乏味的事。

贺品安抬起眼,看到阮祎在哭时,手腕忽然哆嗦了一下,他把那支抽了一半的烟用力地拧灭了。

似乎是调整好了所有情绪,才重新开口和他讲话。

“我昨晚怎么跟你交代的?”

“打发他走。”

不知怎么,他哭得嘴麻,舌头和牙齿各管各的,说出的话也含混。

“为什么留他到这个点儿?”

“他想……跟我讲他和路予的事儿。”

到了紧要关头,阮祎还是觉得不能出卖贺疏。同时贺疏跟他说过,贺品安是知道路予的,于是他便提了那人的名字。

“讲完之后呢?”

“讲完之后,我就跟他讲了你和我的事儿。”阮祎抿着嘴,缓了缓劲儿,忍住了哽咽,他说,“我告诉他,我爱你。我对你的爱,就像他对路予的爱。”

不是侄儿爱叔叔,不是儿子爱爸爸,不是奴隶爱主人,是一个人不能控制地爱上了另一个人。

身体里仿佛长出一个漩涡,阮祎感到自己被卷了进去,在眼泪里,他看到这世上的一切都变得扭曲。

那拙劣的计谋在刹那间明朗起来。

贺品安心头一震,同时感到了一股被捶打的钝痛。在阮祎的坦荡面前,他的避免,成为了一个赤裸裸的笑话。

他说:“你坐下吧。”

阮祎便游魂一般,扶着桌沿坐下。

听见贺品安问他:“你知道,你们哪儿错了吗?”

积攒在心头的怊怅,如有生命般地勃发,一点点啃噬他的理智。

阮祎感到了一点怨恨,他怨贺品安的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