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胡茬。

陈未识给他掖好被子,手指不小心擦过了宋道初的下巴,便感觉被那新长的胡茬刺了一下。毛毛糙糙的,宋道初的胡茬总是长得很快。不过,他总可以自己打理好,他甚至还能开视频会。

“在想什么?”

陈未识的小指忽然被抓住了。

惊讶地低头,便看见宋道初已吃力地睁开了眼,一双从被窝里探出的温暖的手全力抓握住了陈未识的右手小指,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眸光底里却透出几许谨慎的试探。

“在想小护士?”

39

陈未识像被烫着一般立刻抽回了手。

宋道初也就若无其事地把手挪开,撑着床板,稍稍坐起一些。病号服的领口宽大,解了上头两颗钮扣,陈未识便看见他后颈到肩膀也缠着纱布和绷带。

只是宋道初的表情姿态都太过自然沉稳,若不是身在医院,被各种仪器包围,便很容易让人忘记他是个受伤的人。

“你,”陈未识吞咽了一下,“你根本没有睡吧。”

“睡了一会儿。”宋道初的嗓音还透着隔夜的沙哑,他自己伸手去拿水杯,“你每次来,我都模模糊糊有察觉,但总是抓不住你。”

陈未识笑了,“你睡好浅。”

“但是昨天,我知道你在考试,自己也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这个,所以睡不好了。”

陈未识静了静。宋道初往床的一侧稍微挪动了些,连带点滴架都晃了晃,“你坐。”

陈未识想说他可以坐椅子,但看了一眼宋道初,还是顺从地在床沿坐下了。宋道初睡过的地方散发着热气,被褥在陈未识的背后拱啊拱的,像不安分的小孩。陈未识没来由觉得,宋道初此刻似乎精神很好。

凌晨五点,宋道初真奇怪。

“所以,考得怎么样?”宋道初又温和地起了个话头。

“很烂啊。”陈未识说,“你都听见了吧。”

宋道初凝望着他,“这就是我今天没有早饭可吃的原因?”

陈未识又笑起来。大概他也很奇怪,总是要用笑来遮掩自己的表情。“你打电话叫人送啦。”

“好啊。”宋道初却满口答应,“那我们一起吃吧。你想吃什么?”

“你是患者,你决定。”

“患者想吃点辣的。”

“不行。”陈未识立刻道,“粥,让庞阿姨带粥。”

宋道初笑着,拿起手机发短信,“那你今天可以呆久一点了?田螺姑娘。”

陈未识看他一眼,眼神微深,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识。”

宋道初喊了他一声。

“小识,”停顿了一下,才道,“你现在这样照顾我,是为了报恩吗?”

*

提出这样的问题,宋道初也没有底气。他的声音中气不足,眼神也是躲闪的,他很恐惧陈未识的答案。

好像他们之间,患得患失的地位都颠倒了。不见面的时候装得多么坦荡,可一到四目相对就无法再掩饰。

陈未识怔怔地看了他很久,好像在揣度他问话的用意,而后,他终于开口:“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你以前就说过,提离婚,是最后一次报答我。”宋道初平实地说,“我怕你会说,你现在做的都是违心的。”

陈未识感觉病房的空气都变稀薄,像有条狗在后头撵着他开口:“我的确希望你尽快好起来,不然我良心不安。”

“嗯……”宋道初神色黯淡地点了点头,好像就这样接受了这样的答案。毕竟在那冷飕飕的库房里,在那满地的玻璃渣子令他头痛欲裂时,他也已经听过陈未识的剖白。毕竟这么多天,陈未识都躲避着和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