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兴许是几个时辰,又兴许是大半日,总归原本就有些暗淡的天色,已然几近要全部黑尽。

就如同要与这黯然的天色相映衬一般,雾山外也很是寂静,除却呼啸着的风声外,也只余下时不时几声凶兽的暗哑嘶吼。

高逊坐在马车前,七上八下地等候了许久,隐约听见似是有脚步声在走近时,他猛然抬起了头,也站了起来。

在昏暗天色的映照下,看到霍则衍慢慢地从山谷里走了出来时,他心中一半是欣喜,一半是惊异。

说句难听的实话,毕竟已有太多前人葬身于此处,他今日跟着霍则衍来,说是要送他一程,其实也做好了给他收尸的准备。

现下看着他竟自己从里头晃晃荡荡地慢慢走了出来,高逊心中不可谓是不讶然。

但他心中的惊喜,很快就被惊骇所取代。

因着光线太过昏暗,霍则衍又穿着暗色的玄衣,直至他走得稍微近了些,高逊才看清了他的满身血迹。

他手中提着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剑,玄色的衣袍也几乎被血水和雪水浸湿,就连面上亦染着点点殷红的血迹,好似从地狱里杀出来的厉鬼,看起来好不骇人。

他全身上下,唯一未沾上半点血污的,竟是那个被他悬于腰侧的同心锁,那个带有深深裂纹的同心锁。

高逊自是被他吓了一跳,也惊得一时忘记了呼吸,一瞬后才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将他搀扶进了马车后,又忙不迭出声去唤齐院使。

“齐院使,陛下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好多的血!”高逊着急道,“你快些给他瞧瞧!”

“朕无事。”霍则衍却摇了摇头,抚着腰间系着的同心锁,轻声道。

“表兄,你流了这样多的血,方才的步子也那么虚弱,就连面色也这般差......怎么可能没事?”高逊顾不得什么礼数称谓,急急地反驳他道,“你就别硬撑着了!”

霍则衍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慢慢地伸手探进了自己怀中,摸出了一株染着血的药草,小心地递给了齐院使,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齐院使,你行事一向稳妥,朕便将这雪芷交由你,你务须,将其与连同其余草药一并制好,予兰溪苑为药。”

听着霍则衍罕见显得有几分虚弱的声音,齐院使忙双手接过了那雪芷,躬身跪了下来,应道:“还请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负您之所托,尽心竭力为皇后娘娘制药。”

见霍则衍“嗯”了一声,他又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对他道:“陛下,微臣还是先为您把脉,一诊伤势吧?”

看着齐院使要伸手为自己把脉,霍则衍却只是挥开了手。

在几道讶异的目光中,他低下了头,缓缓拿起了搁在身侧的那把落满了血的剑,认真地用绢布擦拭起了其上的血迹。

齐院使与高逊相视了一眼,皆是不解其意。

高逊张了张口,正要出声问他之时,却看着他将那把拭干了鲜血的长剑,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第60章 第60章

“表兄, 你,你这是做什么?!”

见此,高逊先是一惊, 须臾后便反应了过来, 下意识地就要去拦下霍则衍。

他赶忙伸出了手,试图从霍则衍的手中, 夺过那柄长剑。

但高逊实在是t想不通,就算霍则衍平日里力道再大,可他现下,毕竟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流了这么多的血, 也在雾山里头九死一生,算是几近耗尽了气力。

照理说, 现下不论两个人怎么抢,霍则衍应当也不会还能抢过自己才是。

但霍则衍却始终将手中的那把剑握得死死的, 而自己分明已经用出了十成十的力气, 却也愣是没能从他手中夺下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