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深夜,师孟趴在一个伤兵身旁,将一块手心大小的木牌拿到他面前,正反面都让他看了看才问道:“有错吗?”
伤兵摇了摇头,“对了。”
师孟这才满意的拿起一旁箱子里的绳子穿过木牌顶上的小洞,然后将牌子挂在他脖间。那天她问伙头孙,这些死去的人都知道名字吗?伙头孙摇头,说即便是管理军籍的卫将也不可能记住成千上万的人,所以只能通过同伴来认,最后将牺牲的名单统一上交,而那些不幸运的,变得面目全非的,只能等到战争结束后清查军籍人口后呈报户部,户部再统一分派人手去一一核实。她不愿意这些人死后,连名字都没有人知道,所以才仿造了这个姓名牌,将士兵的所属队伍、姓名、住址都一一刻在上面,因为见不到贺云扬,她只能将这个法子告诉每日回营查看的荀毅。
“军医,以往我们军中战死的却无人认识的人数不胜数,只能通过登记活着回朝的士兵来清除人数,这样,也不算是孤魂野鬼了,不过如今有了这个,要是我日后被敌人刺得面目全非,也不会没有人认不出我了。”
正要去问下一个姓名和住址的师孟突然被这句话哽了一下,这么让人心酸的话差点叫她落下泪来,她朝他温柔一笑,“这一仗虽艰难,但我们还是会赢的。”
他脸上只露出来的两只眼睛温和了起来,明显是在开心地笑。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突然听见一声急促的雷鼓作响,营帐里的士兵全都支起了上身屏息细听,帐内的烛火摇曳不止,越变越昏暗。
听出这是归营鼓,众士兵一颗悬着的心慢慢地落定,紧绷的神经也即刻放松了下来。
可是师孟听着这鼓声却有些心慌地站立起来,隐约中又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她将盒子放在身旁伤兵身上,快步走了出去,却见整个军营被篝火照亮,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那个方向好像是贺云扬的营帐。想到这,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她来不及多做其他的想法,径直往那边走去,却见迎面一个人影背着火光急喘着气息奔来。
“阿毅?”认出是荀毅后,她加快了脚步。
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荀毅见到她后,拽着她便往回走,“快快快!将军受伤了!”匆忙之中他才急着解释了一句,拉着她一路狂奔而去。
贺云扬的营帐内,除了东方代和苍束,他麾下的几员大将全都齐聚在此,个个高大强壮,身披黑色铠甲,腰悬青铜长剑。
贺云扬此时坐在床边,半个身子被高达遮挡,他的铠甲已经被卸了下来,满是刀剑的刮痕,而他身旁单膝跪着的还有一个身形较小人,却是一身戎装的屠殳游,此刻的她满脸泪痕,脸上斑斑血迹已凝固,望着贺云扬的双眸里满是担心和自责。
“三哥!”师孟急如星火地赶来,正好看见高达转过身来,而贺云扬的前胸上,中着一只断箭,她顿觉心惊肉跳,握紧了双拳走过去。
“鱼师孟?”一旁的屠殳游在心中暗道,一眼便认出了她,眼中顿时布满不可置信,她穿的是军医的衣服,所以即便心中有不少的震惊,仍旧忍着泪水站立。
贺云扬此刻闭着双眼深深地调整自己的气息,整张脸已呈现出苍白病态,这只断箭穿过了他的后背,锋利的箭头上甚至没有沾上一丝血迹,除此之外,他整个上半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肌肉,全都布满着大大小小已经痊愈的伤疤。除了那触目惊心的断箭外,她还看见了他胸前的月牙吊坠,乌黑纯净,正是那烽火流丹成型。
他听到了师孟的喊声,微微地睁了睁双眸。
荀毅道:“我们不敢贸然取箭,怕已伤及将军心肺。”
“怎么受的伤?”
荀毅看了一眼屠殳游,“是冷雁大意了,将军替她……”他说到一半时余光瞥见将军投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