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泽一边顺着脊骨很轻缓地抚摸着他,一边低声开了口,却是问:“你察觉到我被你吸引、对你动心,都是些什么时刻?是你拉小提琴?是你借书给我后和我争论研讨?是你带着我母亲来见我?还是那时和我说不该依赖外商、要发展属于我们自己的产业?”

“那些时候的你确实都很好天之骄子一般,”程清泽说,“是任何人都会觉得你足够使人动心的。”

孟郁泊涩然:“但是……”

“但是,”程清泽接下他的话,“因为太理所当然,我有时也会疑心,究竟是喜欢还是欣赏。”

“是借什么确认的呢?”程清泽说,“很奇怪,小静,借的是你的‘脆弱’。因为思念母亲喝醉在树下时的样子,因为吃味借由头来寻我的样子,因为想念二姨娘时落寞的样子……还有昨夜的样子……于强之处,趋之若鹜很正常,可于脆弱之时,我还很想要……亲吻你的时候,便绝不只是欣赏了他们都在确证我爱你爱全部的你。”

“而爱脆弱时,我其实还有一点儿卑劣,小静。”程清泽又道。

因为在恨那些叫孟郁泊不快的根源时,他心中竟也会要升出隐秘的,微小的,却完全无法忽视的欢喜。因为它同样能让程清泽确证:“孟郁泊很爱他很需要他”。

当孟郁泊因为“脆弱”有意无意从他那里汲取爱与安慰的时候,他往往也得到了莫大的被爱、被明确需要的满足。

程清泽绝不缺乏爱,但兴许在面对爱人的时候,世人的忧虑总也差不多,爱的需求总会都要不由自主地多出一些来只是程度深浅不一罢了。

程清泽如此坦然地说自己是藏着“卑劣”心思的世人,孟郁泊却只觉得他抱住的是天赐给他的一位“母亲”,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是清丽圣洁的。

“小静,”程清泽又道,声音轻轻的,“你既要我做你的‘母亲’,那是不是也该明白:‘母亲’不会因为你优秀与否选择爱与不爱,他只会想着永远爱你,保护你,帮着你……”

孟郁泊抽了口气,几乎又要没出息地掉眼泪,泪水还在眼眶里转的时候,程清泽托住他的脸,吻了吻他的眼底。

脸被这“母亲”托住,那颗心脏也好像被托住了。

孟郁泊仰着脸,对上那双温柔似水的深邃眼眸,只觉得自己正完全被程清泽包容着爱着,他心中酸软一片,扯着嘴角又冲程清泽笑了一笑:“哎,别只亲那。”

“我进来是喊你吃饭的”程清泽也笑,又靠过去,“只亲一下。”

多一个客人,程家的午膳自然要丰富些,大鱼大肉摆着,还有一盘馄饨,氤氲出袅袅热气。

齐庭芝将筷子递给孟郁泊,道:“我记得孟先生夸过我的馄饨,夸得我好高兴。”

程父对他们其实还颇有微词,然而孟郁泊到底得罪不起,只得平声恭维道:“既然孟少爷喜欢,那今日便多尝些。”

孟郁泊自然要感到不好意思:“是我麻烦你们了。”

“哪会,”齐庭芝道,“孟先生以前帮过我们……”

程父一顿,要小声念叨:“什么时候?”

几人默契地将他忽略,程清泽安静地夹了只馄饨放到孟郁泊碗中,齐庭芝则温柔地笑起来:“生生灯火,明暗如辄。人生在世,总会遇到难处和低谷,孟先生不要太挂心。”

她又道:“我想孟先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一定能度过去的。”

程清泽也望他:“我想也是。”

吃过后,程清泽又说起了孟家情况。

孟郁泊半夜从孟府里跑出来,翼堂荷苑里不见人影,又不曾报备,自然要惊动府中管家,早早地就派人来程家寻过,那时孟郁泊还睡着,也没多叨扰,只嘱托程清泽知会他家少爷一声,尽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