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著灰蓝粗布长衫,衣角早已磨烂,双手苍白瘦削,发间散著未梳顺的断丝;满脸风尘,却掩不住眉眼轮廓与皇后有几分相似。
最明显的是那双眼微垂含泪、清亮如水,竟与皇后几分神似,像极了过往朝臣口中「温顺端慧」的云瑶。
她双膝著地,气息不稳,却仍强撑著直视金阶之上。语声颤抖:
「陛下……娘娘……我才是……真正的云瑶……」
众人哗然。
带她进殿的是掌内监马公公,低声禀报:「此人自称乃昔年皇后云瑶,被囚于……被贵妃顾绮兰旧人所救,今奉命进殿分辨真假。」
此语一出,全场震动。
戴砚知面色沉如铁,目光紧盯下方女子,未发一语。
那女子的面孔太瘦,声音太细,连立身时的姿态都过于畏惧可偏偏,那双眼,却让他心中微震。
他记得印象中的云瑶,穿一袭杏黄礼袍,垂手站在承华门下,眼神静静望向他,不怯不媚,只轻声一句:「云瑶,拜见陛下。」
是那样的眼神清澈、含忍、透著一股若有若无的柔韧。
他几乎想开口,却又倏然止住。
那不是她。又像是她。
他未动,也未言,只任一双眼与一段记忆,在胸臆中撕扯翻涌。
章婉宜则震在原地,浑身微颤,喉间发干。
姜小文一听,脸色骤变,当即跨前半步,大声道:「她在胡说!」说完这句话,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不确定那女子说得是真是假,也听不出那些过往细节是否真如实有
但她知道一件事:那人不是她伺候的皇后。
那些从宿醉里挣扎著醒来的早晨,那些对著镜子低语的晨,那些翻遍书册喃喃著要逃离都不在那人身上。
她怕的不是谁真谁假。
而是眼前这人若是「真云瑶」,那她日日守著的那个人,该如何算数?
她说出那句「她在胡说!」时,声音竟比自己想像得更坚定。
那女子却一一指出云瑶年幼时在相府的小事、初嫁入宫时与太后的一段对话,甚至说出章婉宜自己都不知的旧日闺阁名号。
气氛如被铁水灌进,动弹不得。
「召国师。」戴砚知终于开口。
?????【本宫才不想爱上你】?????
半刻钟后,乔和踏入殿内,白袍曳地,手执朱砂灵引。
「以魂识验真,两人皆莫动。」
他指尖划出半空灵阵,丹笔在两女之间悬停。
红光乍闪,忽而暗下,竟无明显波动。
「奇也……此魂印不全,两人皆似半真。」乔和低语。
戴砚知低声问:「何解?」
乔和沉声道:「这身体是新的,但魂像刚附上;那身体熟悉,魂却残破不全。」
章婉宜唇微颤,声音压得低却带颤:「什么魂,什么残,我不懂……我只知道,这副身体是我撑著走过来的,这些日子的记忆,是我亲自熬过的。她若是真,那我又算什么?一个连存在都要被质疑的人?」
她声音颤抖却清晰,每一字都如碎玉砸入堂中。
「我睁眼醒来,不是云瑶,也不再是章婉宜。但我哭、我痛、我疯、我活,谁都没资格说我不是真的。」
空气凝住。
戴砚知垂眸望她,眼中波澜起伏,终究一字未说,只缓步走下金阶,立在她身侧。
「朕不信她。」
他声音低沉,像是落下的判语。
章婉宜抬头看他,泪眼盈盈。
那一刻,她才真正相信即使身处错位的人生,还是有人选择站在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