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橘色的光像果冻一样又透又亮从厕所的门拥挤着淌进去 ,席水就坐在其中,微仰着头,半阖着眼,露出脆弱的颈项,调整呼吸。白无歌猛一回神,才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快而疾,残留着方才的心悸感。他看到席水抬起手,目光不自主地粘在席水纤弱的手腕上,看着席水慢慢把额前打湿的碎发撸到脑后,有一滴水从他耳垂低落,那一下像直接砸在白无歌心坎上。

就在此时,席水像是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影子,然后回头望去,门口空无一人。

白无歌跑了。

他向前跑着,飞快,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又为什么跑。他脑子是一片空白。

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大概是病了。

他也并没有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迷茫过。很长一段时间里,自我否定是他人生的关键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顺其自然之下,这就是命运要他成为的样子。缺乏同理心、麻木不仁、冷漠,控制不住的时候,会变得暴虐、残忍。

这是对的么?

可变成这样会是他的错么?

直到他被白敬安带到心理医生面前,听到二位的交谈,他才明白,自己的一切也许可以用心理创伤来解释,换言之,他被妈妈的离开深深影响。

啊,原来是这样。

白无歌想,原来这是妈妈留给我的。

他反而释然了,病态的甘之如饴,并开始学会与自己的病态和平相处 。

直到他遇到席水。

他像一只目睹同类被猎杀的兔子,惊慌不安,浑身颤抖。他扶着墙干呕,被路过的人问怎么了,就用猩红的眼睛瞪过去。

他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刚刚目睹了也许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场景,就像他如今依旧不明白妈妈把他抛下,独自离去的理由。他产生巨大的怀疑和不解,所谓死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的有让人趋之若鹜的魅力么。追随它的人,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将死亡放在第一选项的人,是怎么看那些,爱他的人呢。

会犹疑么?会不舍么?还是在决定离开那一刻,就已经不爱了。所以才放得开手,所以才走得决绝。

他太想知道了,带着茫然,带着希冀,带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