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知道以他师兄的性子,他要是再不过去,对方就要自己走过来了,于是他只好站起身,努力不那麽僵硬地走了过去。
许是水温很舒适的缘故,寒霁月的姿态相当惬意,弯弯的眼角似有水光,在烟雾氤氲中分外勾人。半晌他开口道:「池底有师尊刻的清心阵法,原本这儿该是冷泉,可我比较喜欢温泉,便擅自引来了。你往后可以多来使用,最是清心安神。」
现在一点也不清心的不离答:「……是。」
不过这也解释了师兄为何突然找他来泡灵泉,寒霁月做每件事向来都是有原因的,探到师兄的目的,也让不离心裡稍微安心了点──另外那点难以启齿的失落,就不必提了。
他却不知,寒霁月带他来这除了泉底的清心阵之外,还有另一层目的,只是他自己都尚未拿定主意。
虽然答应不过问心魔之事,但寒霁月却无法彻底抛掉心中的忧虑。不离容易生出心魔的事,是他刚进太鲲山那会就已经知道了的,师尊也知晓这点,故而时常赏他一些抵抗心魔的奇玩。
除了师尊凋凿的清心咒外,二师弟也不知从哪寻来了使心魔现形的咒文,就刻在池子壁面的几个角落,只要找準位置输入灵力,便能使心魔现形,以剑杀之。
只是寒霁月还是犹豫。
修练难免容易生出心魔,却未必有害,更多时候也是砥砺心性的磨刀石。如果是在其他修真门派,心魔对修者而言再常见不过,只是太鲲山功法特殊,更讲究心思的纯淨,生出心魔才会被当作正经事看待。
再说,过度保护不离,也不一定就对他好;不离虽在他面前乖顺,骨子裡却是个有傲气的,未必愿意让寒霁月插这一手。
照顾孩子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寒霁月忽然想起养育他的老夫妇,虽然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他还是轻叹了声。
不离原本也正心神不宁,听见他师兄这一叹气,立刻醒过神来,问:「师兄怎麽了?」好端端的突然叹气。
寒霁月稍微回过神,摇摇头道:「也没什麽,只是想起幼年的事。」
不离心裡一震。师兄鲜少提及小时候的事,他也只知道师兄出身平常,自幼就跟着师尊修练,再想深究,全太鲲山却没人知道了。他便接着问道:「师兄想起了什麽?」
「我可能没同你说过,我出身极北的一处山村,那儿气候苦寒,便称为『寒村』,村中人一律姓寒,村裡也有不少温泉。」寒霁月眨了眨那双带着银辉与水光的眸,停顿片刻才又道:「寒村终年积雪,背靠的山岭上有山鬼,当山鬼下山来,全村便齐心对抗,哪怕有的只是柴刀,根本算不得武器。毕竟若不击退山鬼,死的就是村人。」
不离抬起了头,迎上他师兄的双眼,寒霁月目光悠远,语调平澹得像是在说旁人的事。
寒霁月继续道:「我被寒村裡的一对老夫妇养大,却非他们亲生,谁也不知我的来歷。到了七八岁扛得动柴刀时,我为保护年迈的养父母,与村人一起抵御山鬼。」
谁知道,山鬼却对他分外中意,像是寒霁月身上有什麽令牠着迷的香气似的,那头满身白毛、巨猿般的妖怪独独在他周遭徘徊。那一次,是隔壁家的老伯挥动锄头重创山鬼,才救了他。
可在那次之后,山鬼却从原本的一次一隻,变得越来越多。村人注视寒霁月的目光也逐渐变质。开始有传言道,山鬼要的,从来都只有这个来歷不明的男童。
有一回山鬼倾巢而出,村人终于无法忍受,乾脆将他捆在木桩上,献祭与山鬼。老夫妇虽然不舍,却哪裡能阻止?
听到这裡,不离的双眸瞠大,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中,像是随着寒霁月的故事,回到了那个数百年前的山村裡。
「我当年十二岁,自行割断木桩上绑我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