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正帝垂眸深深望著他,过了好一会,他才令宬王起身,二人安静入座,一举一动间有著熟悉的默契,却因此格外令人心寒。
昭正帝缓缓吸了一口气,问道:“世子可好些了?朕见皇叔眼下乌青,想来是在世子身边守了一夜。”
宬王平稳地答道:“多谢皇上关怀,疾儿的热潮已退,只是还有些发烧,想来还要半日才能清醒。”他顿了顿,便切入正题道:“皇上此来,想必不光是为了疾儿,臣自知罪无可恕,无言申辩,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发落?”
昭正帝却答非所问,他貌似平静地啜了一口茶,方道:“皇叔可还记得,有一年朕在秋猎时染上伤寒,皇叔也是这般在榻边守著?当时朕以为,明明还有大皇兄和四皇弟,皇叔却对朕如此尽心,想来是真心待朕好的,这天底下,唯有皇叔绝不会背弃朕。”
宬王目光悠远,望著紧闭的宫门答道:“人心都是会变的。何况当时大殿下庸懦无能,四殿下尚且幼弱,臣不过是恪守先帝遗命。”
昭正帝眼睫一颤,低喃道:“凤声也是这麽说。你们都……”
过了一会,昭正帝重新抬起头,道:“以皇叔才智,想来也已将昨日种种推敲明白了?半个月前,武毅侯接获密报,得知普济寺地窖中私藏四十架金蜓,全都属于百花阁暗阁,且地道直通皇叔在京郊的别庄。朕不敢信,下密旨让他带兵把守,直到人赃并获为止。”
昭正帝望向茶盏,似乎想藉此让自己静下心来,却实在没有心情品茶,索性将杯盖阖上,又道:“而就在昨日,他遇上前来抢夺金蜓的兀族伏兵,更擒获了混在其中的江哲。如今罪证齐全,是江哲想借助兀族之力逃出国境,因此铤而走险,向兀族洩密。”
宬王淡淡道:“看来武毅侯又立大功了。”
昭正帝的眉头微微一拧,有些急促地续道:“他还告诉朕,昨日皇叔向兀族招认了错误的暗码。皇叔报上的是去疾的八字,当兀族伏兵以此发动金蜓后,金蜓却在升空后纷纷坠毁,而真正的暗码……是朕的生辰。”
宬王默默不答,昭正帝却心潮汹涌,目光如炬地盯著宬王,一字一句重重地续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你犯下叛国大罪私藏金蜓,却偏偏用我的生辰八字做暗码?我在你心底究竟算什麽!”
宬王的目光闪烁了一瞬,却冷冷答道:“如今罪证确凿,私藏金蜓的大罪往轻了罚是流放,往重了罚是诛连九族,在如此滔天大罪面前,皇上何必还要追究这等枝微末节?有负……”
昭正帝惨然一笑道:“有负皇叔往日对我的教诲,是吗?”他低声笑了一会,又道:“若我说,唯有武毅侯和我知道江哲落网,我要杀江哲来保皇叔呢?”
宬王脸色丕变,怒道:“国有法度,方能使政局清明,你若当真偏私至此,即便天下人不知,凤声又会如何看待你这个一国之君?既然开了这一回先例,下一回又待如何?”
昭正帝却笑道:“上回追查百花阁暗阁时,不也是如此吗?我只是不明白,皇叔亲手栽培我,本该是最了解我的人,但无论百花阁也好,金蜓的事也罢,甚至是去疾的身世──为何都要瞒著我?在皇叔的心裡,我便是这般不讲情份、不容人的昏君吗?”
宬王迴避了他的目光,沉声道:“……还有什麽可不明白?就凭臣是监国多年的摄政王!自古以来,监国之臣少有好下场,臣岂能不防备万一?”
昭正帝正要反驳,宬王却直盯著他,斩钉截铁地道:“皇上并非真心不明白,何苦还来相问?若皇上不曾对臣生疑,又岂会去查百花阁?不也同样是为防万一吗?你怎麽可能不明白?”
昭正帝被反诘得哑口无言,他望著了无烟气的茶水好半晌,方涩声道:“难道你我之间,就只能这般互相猜忌?就不能是君臣相得,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