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年任劳任怨地继续哄儿子。
也不过一周。
恍惚之间,殷衡觉得殷年就像是要把他前二十多年缺少的哄一次性哄完一样。
耐心十足,没有一丝不耐烦,也没有再生气过一次。
一直到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没有了不理人的理由,殷衡在一顿丰盛的晚饭下,终于没再舍得冷着殷年,倒了半杯酒,朝殷年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殷年怔了一下,随后回了满满一杯。
殷衡借着酒杯掩住微微勾起的唇角,却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这你也要比我更厉害才行?”
将酒杯放下,殷年说:“只是表达我的喜悦。”
沉默了一瞬。
殷衡有些感慨地看了眼窗外的景色,眸色随着灯火一同绮丽。
他说:“这一幕,我曾经梦到过。”
“已经成为现实,”殷年夹菜进殷衡碗里,顺着话题聊,也叹,“自你妈妈离开,我们好像真的很少这样和谐地吃过饭。”
“她还在的时候就很多?”殷衡微挑眉,“我想想,那会儿我是不是连筷子都还不会拿?那确实和谐,刚学会说话的年纪,骂不了你。”
殷年也微挑起眉:“你第一声学会的可就是爸爸。”
“那肯定是你背地里偷偷教了。”
“我那会儿明明是教你先喊的妈妈这么一想,你从小就不听我的话。”
殷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殷年半打趣了这一句之后,又突然想到什么,眉眼不由得再柔和了一点,只是,如果殷衡没看错,还带上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感伤。
“后来整理遗物,看了小管家的记录才知道,你妈妈经常在你耳边轻轻说‘第一声喊爸爸,他听到了会很高兴的,妈妈可能要哄不动他了’。”
如果让一开始的殷年去看那段录像,会对“哄不动”三个字存有极大的疑惑,而丧妻的殷年,一听就明白了。
他的妻子,早已存有死意。
仔细调查原因,最后在她的日记中找到答案。
入戏太深,已成疯魔。
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她,偏生无法自救。
奥斯卡影后的演技又岂会轻易被人看出破绽?连殷年都被瞒得严严实实,直到那鲜红的血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汇聚成此生最大的噩梦。
他的妻子,还是很美。
一如当年蹁跹朝他走来,轻笑伸手,轻盈的裙摆随着优雅的脚步在半空中悄然绽放成一朵花的形状,晃了他的心,又问他:“能与你跳一首吗?殷先生,我很喜欢你。”
时至今日,殷年仍感谢那日的情景,一切都是刚刚好,或许是他正缺一个舞伴,或许是氛围正好烘托到那里,他微颔首,欣然应下。
华丽的乐曲飘浮在二人身侧,随着舞步共浮沉。
触人心弦之时的一个转身,手不过就分开了一瞬,再回头,那令人惊艳的花儿便落了满地的残瓣。
凄美地破碎,绝望地窒息。
从此演戏成了殷年最大的禁忌。
尤其是伴随着殷衡的成长,殷年很早就知道,殷衡在戏感这一方面,完美遗传了妻子的天赋,甚至于,他还通过细枝末节观察出,殷衡对此也是有兴趣的,只是还没有自我发现。
他开始明令禁止殷衡接触,试图强势地把苗头掐死。
而现在
随他吧。即使再眷家的鸟,也有翱翔天地的豪情。
殷衡敏锐地察觉这其中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也是,殷年不主动说,他从来不会主动问。
正如这一回,他同样没有顺着去询问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认为过去理应是过去,他不会好奇探究,也不许殷年就此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