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下一站慌张下了车,想联系车站里的工作人员报警。但不知道是因为天色尚早,还是这一站太小,他到处跑了遍都没找到人,就连售票窗口的帘子都是拉起来的。最后他蹲在又老又破的出站口,没有空调只能吹吹聊胜于无的热风,擦着汗,满心只觉得荒唐。
大不了借路人手机联系家里,他完全能想象出父亲奚落的语气,自以为潇洒地出走,还不是要灰溜溜回家。
然而等了又等,却一个出现的人都没有。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粒米未进,水也没喝几口,现在嘴唇干裂得发痛,呼吸间嗓子冒火,更不提全身已经被汗泡得闻起来像腌咸菜。
正当他把站牌上河阴站几个字都快用目光揉烂了,也已经被饥饿逼出低血糖时,头昏脑胀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老旧但干净的皮鞋,柔和的男性声线在头顶响起。
“我看到你一直蹲在这里,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事?”
他仰起脸,男人的样貌在刺目的日光中模糊不清,“钱和手机都被偷了,没办法联系家里…可以麻烦借您手机打个电话吗。”
男人毫不犹豫,也不多问,“好。”
递来的居然是只老年机,他只见过爷爷奶奶用,摆弄了一阵都没摁对拨号方式,最后还是男人帮他输的。
接电话的如常是父亲的生活秘书,万幸这人至少不会当面数落自己,大概交代了情况,他说今晚八点左右到。
还有十个小时,薛驰邈刚松了口气又想骂人。归还了手机,正想着哪里有椅子可以让自己凑合睡会,又听到男人说:“既然等了那么久,怎么不出去找人呢?这里偏,很少有人来。”
男人这句话一瞬间让他觉得在痛苦中忍耐的自己像个傻逼,薛驰邈猛地站直。
男人往后一退,似乎被吓到,薛驰邈也发现自己竟比男人要高上不少,也因此看清了男人的样貌,瘦窄的肩背,眉眼线条细细的,五官淡得有些苦情。
饿了太久,脑子都停转,没来得及讲话又听男人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人生地不熟,而且还要等上很久吧?出门右拐有个招待所,去吃点东西吧。”
他从公文包中掏出钱夹,这次稍有犹豫,最后翻出二百塞给了薛驰邈。
做完这些,他松了口气一般沉肩,“我还有事,要先走了。”随即快步走上进站的楼梯。
忘记了讲再见和道谢,薛驰邈的大脑好像木住了,最巧言善辩的自己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仰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直到消失,捻开被强塞的那两张钞票,一张一寸照片忽然从中间掉出来。他惊喜地捡起,如获至宝般攥进手心。
几分钟的时间,男人肯定还没走远,送还也来得及,他却鬼使神差地把照片小心揣进衣服的内袋,不讲理地心想:“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招待所很近。县城物价感人,他开了间房又点好吃食,男人给的钱还绰绰有余。洗了澡,他蜗在床上,入目是泛着霉点的天花板,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致,男人那张脸却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他又拿出了那张照片,捧在手心贴得离脸很近。仔细端详,男人鼻子小而挺,嘴巴丰润饱满,微笑着,有种不同于其他男性的温柔风致。真美,他想,再看下去,身体自发产生了别的冲动,他不对劲。
临近极点时,他拿照片的那只手抖的太厉害,又冒了许多热汗,一不小心纸片就飘飘然落到了床下。他赶忙俯身去捡,这才发现背面还有一排规矩秀丽的字,内容是河阴县思源中学,政治老师,李何。
二十个月后他提前完成了国际高中的学业,恰逢兄长要权,父亲自顾不暇,他仿佛遭到豁免,当即找关系办了转学,美其名曰体验异地风情。
再次来到河阴县,重逢之前他先知道了许多有关李何的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