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番天花乱坠的创业甘苦谈打动,租金也少得可怜。
上个月终于想起来想要涨房租之前,其中一个女老闆卢靖婷苍白著脸要下个月要退租,他还没开口,她就哭丧著脸说男朋友,也就是另一个男老闆目前重病,需要一大笔钱,鸡排店入不敷出,她很崩溃。
我才想崩溃吧!严春雨反射性地想,幸好没有说出口。不只是他的生活艰难,其他人也是,他深知这个道理。
女老闆泪光闪闪,一脸愁苦,严春雨想到她在他待业的这两年,确实对他照顾有加,本来想挤出一两句安慰。可是想到那难以下嚥的饭菜,他的喉咙发苦,竟一时之间只剩无言。
现在要严春雨去招租是不可能的,他没这个力气。况且,这个小公寓在死巷裡面,周遭很冷清,开什么倒什么,这间鸡排店开了两年已经破了记录。
思来想去,他涨房租次的主意,最后也没打到二楼的租客身上。
“唉……如果世界上有奇蹟就好了。”严春雨往后一躺,大字形躺在被褥上,双手还碰到周遭堆起的杂物。他毫无羞耻地喃喃:“这样死前至少还有机会破个处。”
是的,严春雨这个将近三十岁的大好青年,到死前还没有过性经验。带著这个遗憾去死,未免也太可悲,可这也没办法。
房间内的杂物堆成山,他唯一的优点是无法忍受“髒”,所以“乱”无可避免。当他仰躺时,周遭的书将他包围,他好像在山上扎营的旅人,看著书沿如山径蜿蜒,突出的便条纸看起来则是遍开的花。
回首这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严春雨虽自认不是社会上最悲惨的人,但肯定也是写成小说能赚到一两滴眼泪的身世:自小没有父母,由祖母一手带大,在这个小小的、暗红色的公寓生活到十八岁,大学时不知好歹地选了美术系,还读了两年研究所,毕业后在美术馆工作。
后来祖母生病,他的生活急转直下,像是脱轨的火车,直到现在,毫无悬念地驶向悬崖。
今天吗?他想。
还是明天呢?
后天?下个礼拜?下个月?对了,该用什么死法。无论是哪个死法,只要一个晚上能解决应该都能死成。因为还有租客,所以不能用太激烈的手段。
跳楼?吵人安宁,二楼的小妹妹刚出社会,晚上充足的睡眠很重要。况且三楼可死不了人。安眠药?他没有管道弄到这个多药。
要说严春雨有没有忧鬱症,他也不知道。祖母生病的时候,他去了医院太多次,再也不想去了,也无从得知自己的心理状况。就算现在去就诊,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收集这么多药。
割腕?听起来就好痛,现在的他还办不到。
想了诸多死法,严春雨再三横量自己的生理和心理能力,都不免得有失败的风险。
想死只有决心是不够的,还需要毅力,毅力来自体力。此外身而为人,生物知识也不可少,可惜这几样都他没有,比想破处但办不到还要让人绝望。
“如果……”他盯著天花板自言自语:“如果在死前有个帅哥突然出现在门前就好了。”
他对著不知名的神许了一个愿望。
就这么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许久,严春雨悲哀地发现即使有了毁灭性的想法,并且试图执行,他的身体还是因为人类最原始的本能而迫使他坐起飢饿。他从屁股底下摸出手机,打开他加入会员已有两年的外送平台。
太煞风景了吧。他想。为什么他就不能像小说一样凄凄惨惨戚戚,以一种柔弱病态的美毁灭,而是被生理需求逼得一边抓屁股一边点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