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放在了书案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他便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青砚端着一碗参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将茶碗放在桌上,看到那本摊开的奏折汇编时,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闭目假寐的王之舟,见他似乎真的睡熟了,便壮着胆子,伸出手,将那本汇编拿了起来。

那是一双与他书童身份相符的手,指节因常年的劳作而略显粗糙,但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这双手正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轻轻地捧着那本对它而言,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典籍。指尖抚过纸张上那一个个铁画银钩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足以经世济国的力量。这双手,既能为主子捧上香茶,也能在龙榻之侧行那下贱之事,而现在,它正企图抓住一个通往权力之巅的机会。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主仆二人身上,一个假寐,一个偷师,形成了一副诡异而和谐的画面。这是一种无声共识,是王之舟在屈辱与挣扎中,为自己、也为这个与他命运相连的奴才,留出的一条后路。他知道,青砚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在床笫之间献媚的玩物,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编织一张能够保护他们二人的网。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一张真正充满了杀机的巨网,早已在暗中向他们张开。

数日后,都察院的一间公房内,几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正围坐在一起,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

“王之舟此子,恃才傲物,入朝不久便得圣上青眼,长此以往,必成我等心腹大患。”为首的一名老者,正是左都御史陈英,他轻捻着胡须,眼中闪着寒光。

“陈大人说的是。我已买通他府上的一个粗使下人,据那下人说,王之舟的那个贴身书童,名唤青砚的,生得是眉清目秀,与其主子更是形影不离,夜里也时常同住一屋,其中龌龊,不言而喻。”

“好!只要能抓住他私德败坏的把柄,以‘耽于男色,秽乱朝纲’之名参他一本,凭我等在言路上的威望,定能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阴谋在暗室中发酵,而身处旋涡中心的青砚,却对此浑然不觉。这日,他为主子整理换下的衣物时,在王之舟的一件外袍袖口里,发现了一方不属于主子绣着淡雅兰草的手帕。他将手帕凑到鼻尖,一股极为陌生混杂着高级熏香与另一种男人体味的气息钻入鼻孔。

青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这绝不是皇帝身上的龙涎香,也不是翰林院那些老学究的墨香。这是一种带有侵略性属于另一个强者的味道。

那方绣着兰草的手帕,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在青砚心中投下了浓重的阴影。他没有声张,更没有去质问王之舟,因为他知道,以主子那清高孤傲的性子,绝不会将这种被人暗中窥伺的烦心事告诉自己。他必须依靠自己,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接下来的几日,青砚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谨慎。他利用一切为主子采买办事的机会,穿梭于京城的街头巷尾。

终于,线索汇集到了一点左都御史,陈英。

青砚很快便查明,这位以“清廉刚正”闻名的陈御史,实际上却是在城南的一处僻静宅院里,金屋藏娇,包养着当今京城最红的戏班“醉春坊”里的一位美貌舞伶。而为了维持这份奢靡的开销,他暗中接受了不少富商的贿赂,早已是劣迹斑斑。

“原来是你这条老狗。”青砚捏着手中的密报,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酷。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夜便将自己搜集到的所有证据,仔仔细明地整理成册,甚至贴心地附上了那名舞伶的详细住址。然后,他将这份足以让陈英身败名裂的“大礼”,悄悄匿名地,送到了兵部尚书陈英最大的政敌的府邸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