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妹妹还在这儿呢。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道,真的很美。

可要小心被破碎的水晶划伤啊。

天衣无缝的作派在婚期临近的某一天迸出裂痕。陈年已请好婚假,次日归家。县城的小洋房里,我和母亲对诸项事宜进行最后的确认。吃晚餐,陪母亲遛弯,等电视里的节目结束,就去洗漱睡觉。

我在床上僵直地躺了两个钟头,霍地起身下床,走进陈年的房间。

我伸手揭开一片又一片防尘的布罩,每样物品都安稳地待在它们应当的位置,清凉的月光为之镀上一层冷银色的薄膜,什么都整洁有序,教人不可忍受。我将枕头扫到地上,将平整的床单揉皱,又打开衣橱,把衣服一件件扯下,蒙住脸掩盖喉间凄厉的嘶鸣,扔到一旁,走到书桌边,胳臂甩动,桌面上的笔筒,小夜灯,木偶摆件,几本书和笔记便闷闷地坠落在地毯上。我同它们一起跌跪在地毯上,上半身也无力地倒下来,哑声的泪沿着眼角消失在毯中。散乱的书和笔记之间,滑出一张折叠的纸,我无意识地抓住它打开,一份打印的什么文件,月光下依稀可辨市立医院的字样。我一怔,匆匆按亮夜灯,仔细看纸上的内容。

万千情绪顷刻倒流,怎么会?姓名:陈年,性别:男,年龄:26……没有错。

光照出纸背的印痕,翻转过来,一行小字,那确是陈年的字迹。我一字一字地默念,每一道笔划都蘸着酸涩的墨,变成我心上的刺青。这是我身体的知觉,而我的理性已无法思考,唯有手握拳头死死压住自己的唇,以免惊醒了母亲。

0040 二十七(5)

婚礼将在邻市的海边礼堂举行,场地不大不小,正适合一场简洁而不失体面的仪式,像从前报纸上择一块豆腐大的版面刊登新人成婚的启事,对于社会有所声明,此后旁人便会讲他们是最合理一对,是崭新而独立的家庭。

才跨进新的一年,凛冬时节,可海滨城市温暖宜人。宾客多半提前抵达酒店,时间宽裕者也为度假避寒。阿鹂工作走不开,对自己不能到场深表遗憾,却不知道或许缺席是多么明智。陈年自己的客人果然少。除闻琅带来两个老友,另有几名同事,其中我熟悉的面孔不过高扬和桑奚。无非是不递请柬实在说不过去的几位。只桑奚恐怕是腆着脸要来的。

我躺在酒店露台的遮阳伞下,脸上的墨镜忽然叫人无礼地抽走,我不悦皱眉,桑奚递来一杯鸡尾酒,施施然在另一侧的椅上躺下了。

他颇为不满道,你惬意得倒像真是来度假的。

日光将我晒得口渴,饮下半杯酒,轻飘飘道,不然难道要辜负这好风景?

桑奚失落地看着我,说,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你知道那天听说陈年要结婚我有多意外?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参加什么烂俗的婚礼,我就是要亲眼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也变成了世上那些无聊的人类之一。

我嗤笑道,我的生活不是用来取悦你的,你也只是一个无聊的旁观者。

桑奚却微笑着自顾自同我碰了个杯,道,禁歌要是没有听众,唱歌的人不是很寂寞吗?

我不置可否,将酒一饮而尽,望着青蓝色的海,忽而问,你闻得到海水的气味么?

喧嚣的海水,不知疲倦地拍击岩壁,风里微微的咸腥,释出未知的深幽讯息,桑奚眺目凝望着,笑起来:不会就这么结束,对吧?

周围又有酒店的客人落座,交谈声纷纷落入耳中,是参加喜宴的宾客。

有人讲刚刚在前边见了新人一面,气质相貌能力样样般配,好一对璧人儿。

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紧接着跳出来,可不,二姨我告诉你,我这个姐夫还是开飞机的,牛气不?

桑奚听见瞧着我暗笑一声,我瞟了一眼那边,和年轻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