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久未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奚凊的事,奚尧还是难免生出了几分动容,俯下身去扶严臻起来,“严大人不必如此,我兄长当年所为也不曾想过要收取谁的报答。无非是在其位,尽其责,既然众人追随他,将各位带上了沙场,便想着能全须全尾地带各位还家。”
严臻摇摇头:“后来下官的弟弟又幸得奚将军赏识,带在身边,多有栽培。”
奚凊不仅捡回严瑞一条命,还挖掘了严瑞在领兵上的天赋,让其在军中渐渐开始崭露头角。
听严臻这般说来,奚尧忽而想起有一回在奚凊的家书中听奚凊提到过严瑞,那时并未说严瑞的名字,只说是在死人堆里捡回个命大的小孩,有几分领兵的才能,带在了身边。
思及此,奚尧不由道:“不知严大人的弟弟此时身在何处,近来可好?”
被问及严瑞,严臻的神情明显一暗,“不瞒将军,在当年的雁津一役中,下官的弟弟也随奚将军一同战死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奚尧的眸光也随之暗了暗,“实是不幸。”
“将军,其实今日下官告知将军这些,是因为还有一事想与将军说。”严臻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朝奚尧凑近,低声道出埋在他心底多年的旧事,“下官觉得,当年奚将军之死有些蹊跷。”
此言在奚尧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奚凊的尸首有异样一事当年瞒得严严实实的,万不可能让旁人知晓,严臻是如何得出这等结论的?莫非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严大人此话怎讲?”奚尧抓着严臻的手腕,隐隐用着力。
“雁津一役结束后,下官收到了一封一月之前寄出的书信,是家弟在军中寄来的。信中提到在雁津一役前,家弟曾与奚将军一同前往益州边上的乌鹊岭,在那处发现模具、炉具若干和少量铜矿,还有些未来得及运走的铜钱。”严臻点到为止,并未再多说下去。
而奚尧已然听了个明白,眉头拧了拧,“你是说,有人在乌鹊岭私铸铜钱?”
贞宁十二年起,由于边境战乱不断,又赶上天旱闹灾荒,国库亏空,便是从那时起,有人开始私铸铜钱。
到贞宁十五年,私铸铜钱已然十分猖獗,私钱往往粗制滥造,却流通甚广,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引起京中震怒,下令去查,可却始终追查不到源头,也多次采取措施,却依旧屡禁不止。
饶是奚尧想过许多奚凊遭人陷害的原因,却未曾想会是这样,他兄长这是挡了别人的路了。
之后的事即使严臻不说,奚尧也能猜到一二,奚凊为人正直,遇到这样的事自然不会隐瞒,立即上书送往京都,不曾想,那书信未能抵京,他自己也惨遭暗算。
电光火石之间,奚尧想起自己在相府看到的那个册子,写有奚凊姓名的那一页纸上还有几个他所熟悉的名字,其中一个叫史诩。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此人曾任益州刺史,奚尧赴边西任职时,曾与史诩见过一面,而在那一面之后没多久,史诩便病故了,据称是身染恶疾。
现在想来,那突然染上的恶疾也实在是蹊跷得很。
这时,邹成跟在人身后走了进来,一见奚尧便激动地上前来,“将军,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奚尧拍拍他的肩,神情轻松,“一切都好,回去再说吧。”
一旁的严臻适时道:“马车已备好,在大理寺外等着将军了,将军路上当心。”
奚尧朝他微微颔首,同邹城一同往外走去。
外面日头正好,有几分晃眼,奚尧用手掌挡了挡,在手掌的阴影下眯着眼睛望天。
众人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都停下来陪他等着。
半晌,奚尧将手放下,挥了挥袖袍,“走吧。”
马车四平八稳地驶往淮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