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奚尧苦夏,故而委婉向萧顓提起今年还没去行宫避暑,连对方非要带上萧翊那个蠢货也睁只眼闭只眼,以期让奚尧能度过一段不那么难捱的夏日。
经过盂兰盆节那晚,他忽然通透许多。
即便奚尧厌他、恨他,但总归也是在意他的。
哪怕只是一丁点。
奚尧身上的东西太多、太重,难有这样闲暇松快的时候,令萧宁煜不忍惊扰。
萧宁煜俯首,握住奚尧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在那手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小心翼翼而又郑重其事的吻。
分明很轻,却仍旧惊醒睡梦中的人,睫毛为此发颤,抖落一滴不知何时溅到的水珠,滑过脸颊,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衣领间。
有株低垂的菡萏扫过散落在侧的宽大袖袍,成为此事唯一的见证。
第二卷
第93章九十三、同舟
这日,皇帝命人传召于奚尧,单独叫他前去议事,不出所料为的是那右掖主将一事。
见人来了,萧顓缓缓放下手里的几封折子,望向阶下之人,“朕让你们举荐人,结果呈上来这四封折子写了四个人名。你们这是在给朕出难题啊。”
这样一句话劈头盖脸地砸下去,换了旁人早就该方寸大乱,可底下那人仍旧面不改色。
只听人不疾不徐地应答:“陛下,我与几位将军私下并未商讨过此事,既向陛下举了四个不同的人,足以见得我朝人才济济,不愁无人可用。”
“照你这么说,朕该高兴才对?”萧顓展颜,将这四人的名字一一念出,“你且说说你对这四人的看法。”
奚尧颔首,思虑片刻后缓缓道:“依臣所见,高将军忠义仁厚,精通武略,对右掖也较为了解,但性情略有急躁;赵将军为将数年,通晓军事,然则御下无方,赏罚有失;程将军有勇有谋,品行端谨,只是资历尚浅,又无功绩傍身;侯将军敦实纯良,功绩累累,不过朱雀营与右掖大有不同,恐怕上任后需要些时日来磨合。”
“你倒是说得很中肯。”萧顓双眼微眯,面上辨不出喜怒。
其实奚尧方才那番话仔细一想便能明白,虽四人都有优有劣,但侯将军的劣处显然最小。何况侯将军曾在中军待过一段时日,想来对右掖的军务也不会太过生疏。
萧顓执笔在折子上圈出侯松阳的名字,总算将此事给定了下来。
了却一桩事,萧顓心下轻松许多,索性放下折子起身,步步走下阶,对奚尧道:“爱卿少有得闲,陪朕去外头走走。”
奚尧点头称是,跟在皇帝身侧走至殿外。
萧顓负手而立,凭栏远眺如洗碧空,沉吟:“此处的天倒是比宫里辽阔许多。”
行宫地势高,目之所及自然会更为辽阔。
但奚尧知晓萧顓想听的绝非此言,索性谨慎地没有接话。
萧顓偏头看向他:“依你所见,京都的天与边西的天何处更辽阔?”
奚尧微微垂眼,避开对方探究的凌厉目光,温声应答:“陛下,臣以为无论是身在京都,还是身在边西,头顶着的都是大周的天。”
听见此言,萧顓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异,微有动容,“奚尧,朕发觉你似乎变了不少。”
如果说从前的奚尧是一把锋芒过盛的宝剑,如今的奚尧则是将锋芒尽数藏在了剑鞘之中。
不知为何,萧顓突然生出些感慨,抬手拍了拍奚尧的肩,“记得你幼时随父亲进宫过几次,朕瞧你那会儿很是活泼好动。这数年过去,你长大、沉稳了,你父亲老了,朕也老了。”
眼前之人言语慨叹,仿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朝君主,而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老人。
奚尧面色微变,连忙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