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炮仗震天响,一清早便吵得人不得安生。
硫黄味儿弥漫了整条街,舞狮队从街头敲锣到巷尾,阿音穿着水蓝色的新旗袍,裹着暖融融的貂裘,小心地躲着街边的炮仗,高跟鞋踩在零碎的鞭炮皮子上,寒寒窣窣的。她晃着手头包裹好的糖糕,一面走一面抱怨:“哎哟,我是最不爱过年的,吵得姑奶奶头疼。”
顶上撑来一把伞,阿罗的身影挨过来,拉着她躲开一个冒着火星子的线头:“当心。”
阿音攥住她的手,又瞥一眼黑伞,拿她撒气:“青天白日的撑个伞,过路人的眼睛都往我身上招呼。”
阿罗柔弱地笑了笑:“对不住。”她身子不好,哪怕是冬日的暖阳,也不大受得住。
原本不过白说一句,见她立时致歉,阿音倒是不好意思了,哼哼唧唧地软了神情。
二人走到巷口,再一转弯,远远儿地便瞧见了李十一的院子。院门大开着,有个黑影蹲在院门边儿的角落里。阿音走近一瞧,是个男孩儿,胖乎乎的,白得像发面馒头,穿着打了补丁的灰衣裳,蹲在门口点炮仗。
“哎哎哎!干吗呢!”阿音快步上前,赶他。
“放炮!”男孩儿拿着香,吸了吸鼻涕。
“放……”后一个字不大好听,想着阿罗在身边,阿音到底没说出来,只甩甩绢子赶他,“哪有在人家门口放炮的,街上不够你玩儿的?我这院子里,可还养着鸡呢,没的给我吓着,去去去!”
小男孩不高兴:“就放!”
“欸!”阿音来气了,掌着他的头,旋了个转儿,“过去!姑奶奶拿扫帚了啊!”
一听要拿扫帚打他,男孩儿怕了,瞪她一眼,蹲下收拾好炮仗就腆着肚子离开了。
阿音拍拍手,同阿罗一起进门。
屋里很热闹,涂嫂子“笃笃”剁着白菜,宋十九把拌好的馅儿端到桌上,和大家一起包饺子。李十一不多话,饺子包得很利落;涂老幺的饺子跟他人一样,东倒西歪,大肚漏馅,不成样子。
五钱帮阿罗将糖糕拿进来,又替她收了伞,随后便继续去洗碗筷,准备摆桌。桌上已经扣着好几个蒸碗了,扣肉、烧鸡和糯米团子的香味从缝隙里透出来,配上热腾腾的饺子汤,年味儿便很浓了。
宋十九问阿音:“怎的出去备一趟年货,竟还备出气来了?”
“炮仗吵得慌,”阿音揉着额角,娇娇的,“心烦意乱的。”
阿音说着瞪了李十一一眼:“就该你们家十一领着你去,横竖是根木头,点着了也没个声儿的。”
李十一眼风不动,手头不停。
宋十九乐了:“十一,那下回,你带我去,好不好?”
“下回,明年?”李十一笑了笑。
宋十九笑吟吟的:“嗯,成不成?”
“既是明年,便明年再来同我说。”李十一垂眸包饺子。
宋十九品着她的话,觉得这好似是一个约定明年,大家伙儿还在一起过年。她有些愉悦,也噙着笑跟李十一学包饺子。
大家正说着话,阿音要起来倒水喝,却听“咚”一声响,她惊慌失措地攀着桌子,惊魂未定地往下看了一眼原本坐得好好的凳子散了,人差点没摔着。阿罗蹙眉,伸手将她扶起来。阿音揉了揉心口,过去灶台前,看涂嫂子下饺子。
“哎哟,香死了,今儿我得吃十个。”她吸一口香气,将手撑在灶台上,看着涂嫂子搅了一回饺子汤,又开始拌新的馅儿。
“哎,”她想起来紧要的,“今儿洗铜板包进去了吗?总要备些彩头。”
“备了。”宋十九说,“有三个包了铜板作彩头,还有一个里头包了一整个辣子,咬着辣子的,今儿洗碗。”她狡黠地笑了。
“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