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2)

眼皮透进的光亮挣扎两下便灭了,脑中温言浅笑的李十一闪动两下也灭了,呼吸和耳廓里容纳的山林和夜晚统统都灭了,没有鸟叫,也没有游鱼,没有任何活络的气息,唯有无休无止无边无际的黑暗。

宋十九入定一般垂着头,阿音咬着下唇,紧张地攥住了衣裳,阿罗沉默地握着提灯,不晓得在思索什么。

而李十一只是望着宋十九,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唯独那点闪烁不明的眼波牵着她隐隐抖动的指尖,然后又沉了下去。

她眼中开了一朵瑰丽又妖异的昙花,承袭了夜的鬼魅,湖的清澈,群山揽抱的大开大合,和空谷遗世的亭亭独立。宋十九的红唇微张,脑后的发丝被牵引着浅浅翻滚起来。

李十一凝了凝神,却听“崩”一声微弱的声响,自耳畔滚滚散开,而后便是山脚同半山处急促的一声哗然。

那惊呼的人声简短又仓促,四下而起又鸟兽状散,仿佛只是人间敲锣打鼓博的一声存在感,阿音皱眉,问:“怎的了?”

阿罗将眼抬了抬,轻道:“四下的灯,全灭了。”

阿音这才在紧张的氛围中抽身,察觉了周遭的异样。山脚下供富丽堂皇的洋楼点亮半边天的电路被切断,声势烜赫的老宅红彤彤的灯笼一盏盏熄尽,煤油灯,压力灯,汽灯,还有山间土灶里经年未熄的火星子,统统埋首,悉数臣服于最原始的黑暗里。

而宋十九眉心隐约的光亮是黑夜里唯一的救赎。

狌狌见她眼皮唐突地一跳,这才哑着嗓子出了声,问她:“瞧见什么了?”

“瞧见了……蜡烛。”宋十九未睁眼,语带迟疑。

盈盈微光,摇摇晃晃。

狌狌笑一声:“蜡烛,便对喽。”

宋十九脸上的迟疑退潮一样降落,抿着的嘴唇徐徐放开,噙着一点隐约的笑意,她的眉峰骄矜而张扬,将不屑一顾的姿态藏得只剩一丁点儿。

她听见狌狌嘶哑的声音说烛火,便对了。

“烛九阴,九大人。”

第85章 十夜长亭九梦君(十)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李十一自宋十九睁眼的动作里发现了她的不同,往常她睁眼似拽帘子,将薄薄的遮挡物“唰”一下拉开,含羞带笑的眼神便跳了出来,莺啼似的,咋咋呼呼地期盼你看她。而此刻她像是用一双手推门,垂下的睫毛是整理袖口的准备,落在地面的眼神是她叩开的门缝,最后她才将一扇门洞开,眼神完完整整地对上眼前的人。

自如,慵懒,还有沉睡乍醒时不自觉带上的被冒犯。

她静静地将眼神自周遭一一扫过,最后在李十一身上停下。

未语先是笑,她哑声说:“十一。”

万家灯火在她这两个字落下时重燃,李十一乍停而复苏的心脏也一样。

她站起来,聘聘婷婷的一弯依树而立的白蛇,白蛇慢吞吞朝李十一走过去,无名指同中指一折,将手心的字掖进掌纹里。

才走了几步,她又停下,忽然皱起了眉头,眸光在阿罗拎着的提灯上一扫,偏头问李十一:“狌狌不难制服,也并不凶险,你一早知道,是不是?”

她闪着眼波,露出了一点眼熟的天真。

李十一道:“我查阅了几日典籍,晓得它的习性。”

“那么,”宋十九低头,又抬起来,“她手里捏紧的提灯,和你为动武戴的手套,不是因为它。”

她拥着湖水的涟漪,静静望着李十一:“是因为我。”

我叫烛九阴。

钟山之神,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