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袖子套进去。

魏照钺跪在他面前,连睫毛都是低垂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魏照钺欲辩无言地想,他是他爸爸,他是他儿子,父子间的任何一个清晨,都不应该像偷情后狼狈的作案现场。

“我要回家,我要回我的公寓。”标准尺码的浴袍对一个只有一百零五斤的男孩来说太过宽松,兜着他的灵魂恨不得从扑扑簌簌的衣摆逃走。

他开始在由起居室和卧房构成的套间里来回穿梭,魏照钺也自己披了件浴袍,提着一次性拖鞋跟在他身后,被祝曳时转身一拳捶中胸口。

“我的衣服呢?我的衣服呢?!”祝曳时双手捂在脑侧,瞳孔因为激愤瞪得浑圆,“你把我的衣服弄哪去了!?”

魏照钺只好立刻跑到隔壁房间,取回祝曳时的衣裤和鞋袜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穿。穿好衣服祝曳时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冰凉的地下水,激得他头皮像被开水烫过的章鱼皮一样缩紧。

大衣围巾全都落在酒吧,祝曳时只穿了单薄的牛仔裤和衬衫,没有手机没有现金,挂着一头湿漉漉的水滴,转身就往门外走。

不敢言语的父亲终于在这时开口,闪身握住了儿子僵硬的手。他的语气近乎卑微,让祝曳时以为自己有本事欺负他。

“等、等爸爸一会儿,爸爸送你回去,好不好?”

魏照钺急忙整理自己,领带没打,衬衫扣子差点扣错。大衣和围巾被裹到祝曳时身上,祝曳时极力反抗,最后被绑得像一只螃蟹。

慵懒的英国人好像不喜欢扫雪,顶多往路面上撒一点盐。车轮压在上面,咯吱咯吱叫得好像老鼠在啃谁的大脑。

畅通无阻的车程被魏照钺硬生生开出半个小时,祝曳时靠在后排,从沿途熟悉的街景判断出酒店至多离他住的公寓四五公里远。

知道他住哪,留宿的酒店距离他的公寓只有两条街。祝曳时仰面朝天,手臂无力地搭在眼前。

太荒谬了。车里有魏照钺吸过烟的余韵,祝曳时连喘口气都觉得胸口疼。他被按着脑袋承认,他背井离乡,每天按时服药接受心理治疗的解脱之路,不过是活在病灶辐射范围内的困兽之斗。

车开到公寓楼下,祝曳时站在路边把外套围巾从身上拆下来塞进副驾驶。做完司机魏照钺还不肯走,祝曳时也是被他挖光了脑子,钥匙在大衣口袋里,他连屋都进不去。

脱掉没十分钟的御寒装备又被套回他身上,祝曳时独自坐在副驾驶,表情近乎枯槁。魏照钺叫来了开锁匠,算是终于帮祝曳时完成一件他想做的事。

上楼的时候魏照钺走在祝曳时身前,连电梯都是魏照钺按的,祝曳时不敢细想,魏照钺到底监视他到了什么地步。

开锁需要联合证明,在门口等人来签字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祝曳时站得离魏照钺有一段距离,连余光都不想扫到他。

小小的墨绿色防盗门终于被打开,钱毫无疑问是魏照钺付的。祝曳时觉得倒霉,事实与经验一直在告诉他,无论什么事,只要沾上魏照钺,他就会倒霉。

他大步往门里迈,以为关上门就能把一早上的混乱叫停。门板与门框合并的一瞬间,魏照钺伸进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祝曳时被他精神病一样的举动气得张嘴就要骂,却不料被他冰块一样的体温冻得一抖。

零下五度的气温,和中国北方的冬天没法比,但这已经是爱丁堡的极限,也足够把一个只穿西装的男人在两个小时内从里到外冻穿。

“你就是个流氓,没人能比你不要脸!”祝曳时咬牙切齿地骂,握门把的手却不由自主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