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准备向魏照钺报备寻求解决办法时,魏照钺主动出现在门口,他好像来得匆忙,穿着一件和黑色西裤不相配的灰色西装,扣子也没扣。

魏照钺让所有佣人都从房子里了退出去,祝曳时置若罔闻,继续在防爆玻璃上制造毁天灭地的巨响,破壁机被魏照钺夺走,摔在地上终于不堪重负从底座与机身相连处断成两半。

“你猜明天是什么日子?”祝曳时把指腹贴在玻璃上,垂涎地抚摸窗外的海岸线,“我真好奇,你听谁说的,说我死了。”

“我的弟弟,你没见过。”

“你还真信任他。”

魏照钺不再回应,祝曳时已经习惯他突如其来的沉默,于是开始自言自语,“他说我死了,你就高兴得不得了,赚钞票玩婊子娶老婆一样都不耽误。祝茵也一样,她说我不男不女,不如早死了好,那样她还能找一个好一点的下家,可是凭什么?”他突然转过身,两手攥住魏照钺的衣领,光着脚,比父亲矮大半个头,“凭什么你们都希望我死我却感激你让我活下来,凭什么祝茵一边骂我贱我还撅起屁股给她赚医药费?!”

“凭什么只有我不被当成人!?”

豆大的泪滴砸在他们之间,在一个孩子就要成人的前夜,他开始语无伦次追问他存在的意义。

“我不想毁掉你的人生,但是凭什么只剩我一个!?凭什么祝茵那样的人也能说走就走!?她哪里算什么母亲...”

强烈的胀痛炸开在胸腔,压得他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但我只想要有一个人能让我叫她妈妈。她不用和别的妈妈一样,但至少她承认她是我的母亲,她骂我贱但也会因为我去卖打我。可你呢?你一出场就是嫖客,一个以为私生子死了就能平步青云的嫖客!”

泪水又变成溺毙他们的河流,祝曳时被魏照钺箍进怀里,头顶上方不属于他的眼泪扎进他的眉心。魏照钺仿佛疲惫地说不出话,只能用黑洞洞的眼窝望向祝曳时身后母亲的画像,他们的的确确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就连对亲情的渴求、对孤独的排斥都如此相似。

“就算我一早就告诉你我是谁,你也...”祝曳时重重吞下一口眼泪,咬出血的下唇在魏照钺的白色衬衫上蹭出一个红色的吻痕,“你也只会用钱打发我,我能理解你,但是爸爸,对不起,我停止不了爱你。”

黑夜从海的另一端降生,在巨大的死寂中吞吃整片天幕。祝曳时伸手去摸魏照钺的脸,却发现他颢玉色的皮肤上挂满了细密的冷汗。

“爸、爸...?”他还没能喊完第二声,魏照钺像山一样在他面前轰然倒下。

负责医疗的佣人把魏照钺送进卧室,最终在他的背上发现了斑驳狰狞的几十道鞭痕,有的在渗血,有的肿成蜿蜒的暗河,祝曳时站得老远,生怕那些伤痕包裹的躯体下一秒就停止喘息。

男人从前肌群紧实的身体被裹上一层层白纱,像刚被从十字架上解救的陨神,他垂首坐在月光里,额头鼻尖的人冷汗结成冻人的霜,让祝曳时怀疑从前他以为无所不能、坚不可摧的父亲一触就会碎成粉末。

“过来。”魏照钺岿然不动,从喉间发出时隔一个世纪远的苍白呼唤,“到我面前来,把想说的都说完。”

祝曳时杂碎玻璃又举刀自残的孤勇终于又一次被魏照钺轻而易举摧毁,他冲过去掐魏照钺的脖子,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你装的!谁能让你受伤你想骗我!?”他的手卡在魏照钺颈侧,颤抖不止无法握紧,“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可怜你?就能原谅你?不可能!你就是个傻逼,自作自受的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