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东岳果断又给了自己两耳光,温亭润生死不定,他哪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个。

但这确实是温亭润的本事。

连像他的,都轻易就撼动他,轻易就让他困顿。

怀里的温亭润该是睡着了,呼吸绵长。温东岳将温亭润从怀里挪出来,一面摸着瓷瓶,一面看着温亭润的脸。

耳边,是温南衡不断的劝解。温南衡到底想说什么,他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结,说来说去,还是那些东西:纲常,伦理,人礼,道德。

连那君子慎独的教条也时不时就冒出来扎他一下。

却舍不得推开,忍不住妄想。

种种杂念堆叠堆叠再堆叠,束缚堆加堆加再堆加。

温东岳到现在只剩一个念头。

累。

疲惫。

破败怪异的家,难以启齿的欲,人伦禁忌的爱。

可真是什么事,都让他温东岳摊上了。

自怨自艾到头,累到极致,倦到顶峰的那一刻

又生出股什么都不想管,抛开一切,全随性的冲动。心极深处,也恶劣地生出股背德快感。这么好的孩子,是他的。

疯了,真的疯了。

然则不可能真疯,遂又倒回去

纲常,伦理,人礼,道德,舍不得忍不住。

堆叠,累,冲动,恶劣,再倒回去,堆叠……

一个穷巷,一个死环。

这简直比打仗难多了,打仗要么输要么赢,这可到好。

没有尽头。

“哎”不知是第几次叹息,天人交战的武将稍稍静下的心中,只理明白一件事。

如果是因为感激,可怜,同情温亭润,就同温亭润不顾一切的在一起,想是温亭润知道了也不会太愿意。

必得是至纯至净的真心实意,不掺一丝杂,才是温亭润想要的。

也是温东岳想要的。

他起身喂了温亭润一口水,模糊中听得一声:“老师。”

温东岳赶紧去看人眼睛,眼睛闭着,不愿清醒。他摇摇头,又继续给喂水。

夜半,他将燕风唤来,让他回肃园一趟,看看还剩什么。如果建兰还在,小玄凤还在,就一并都弄过来。

不过温东岳也清楚,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些东西怕是不会存在了。

温东岳身影落寞,握着温亭润的手不愿松开。

天亮时,温东岳睁眼就去给温亭润喂水,茶倒了一半儿,手一抖,又闪回床边。

温亭润瞪着桃花眼看着他。

眼中清明,仍染愁思。

“润,润儿?”温东岳试探着叫他。

温亭润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是谁吧?”

温东岳紧张地搓手,温亭润轻轻点头。

“那,那叫人啊叫人”

温亭润转了转眼睛:“王爷。”

“……”

“别叹息了。”温亭润看着温东岳怪异的脸色,“不需要您这样为难,等我好了,走就是。”

第26章(二十五)相逢的第100小

二月雨水,春寒不止,夜晚小雨淅沥,跳跃在檐上。

温东岳从惠民药材铺给温亭润抓好药,打听了几个知名神医圣手的住处,又拐弯买了几个甜柿饼,准备回草帐。

路上他没打伞,走得很慢,浑浑噩噩,像落魄的鬼。

燕风早已回来,告诉他,肃园里,只刨出个像样的大箱子,其他的什么都不剩了。建兰碎了,小玄凤被砸死了,他的爱马凌霄,亦不知所踪。

天上地下,他最亲近的人,就在这周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