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说,得说一说。

如果今天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老师,其实……我今天打算,认爹的。”

温东岳手一停。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着温亭润眼中的思慕。

心中的鼓又擂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

“我今天,本来是想”

本来是想,着新衣,采冬荷,在汴水船中,与宣德楼上的父亲相望,相认。

他会持最清新的花,站在船头。汴水中棹移芙蓉向两边,他自从中缓缓来。

衣衫明净,踏花而来,携花相送,不止白昼。

还有他的热望。

二十年所有的盼,所有的待。

正如他在宣德楼焰火下的神情。

热切,是火。

澄明,是镜。

这样的画面他想了十多年。

一定会吸引过来的,一定会很惊艳。

他那样望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也一定会看见他。

目光交叠的瞬间,是他穿风过雨的眷恋。披星戴月,孤身一人,他终于,来到了他身边。

爹。

他会喊。

爹啊。

就是很遗憾,这些如今,都是他的幻想。

“我……”温亭润缓了半天始终开不了口,怎么说都觉突兀,遂叹息,“罢了。”

那双眸,明了暗暗了明。

可温东岳不会看错,宣德楼上最后那一眼的思慕不会错。

思念。爱慕。

不会错的。

“出去再认一次。”温东岳突然道。

温亭润瞪大了眼。

“只要你活下去。”温东岳又抚上温亭润的脸,“前提是你得先活着。”

“老师,是为了让我撑住活下来,才说的这些话吗?”

温东岳沉默。

温亭润低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两人为了保存体力,都不再说话。只是每隔半刻,温东岳都会拍一拍温亭润的额头,哄他一声:“润儿,乖不乖?”

温亭润会软趴趴回他一句:“乖。”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期间温东岳试探着去推温亭润身上的砖石,确定温亭润右侧的砖石不会让温亭润疼痛,温东岳就抬手举着,减轻温亭润身上的压力。

温亭润看着脸边青筋暴起的胳膊,父子相救,生死时刻,再悲戚感恩的话都觉得无力。

只他愈发虚弱,麻木的身体撑不住地还是低下了,整个要趴在温东岳身上,背后的乱石不时发出错位的声响,温东岳身上不断有血流下,那不是他的血,是温亭润的。

撑太久了,身子根本受不住,七窍开始流血。最先是鼻子,然后是嘴巴,耳朵。

温东岳心如刀割,他真恨不得替了温亭润,哪怕多受千倍万倍的苦。

他又开始敲石头,有力气了,就喊救命。

三个时辰。

四个时辰。

当温东岳再问温亭润乖不乖时,温亭润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动了动嘴皮子,发出没有意义的声响。

“……”

“别睡,润儿,别睡,听老师的,再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就有人来救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