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间过马五六日,到了十二月尽头。

除夕也近在眼前,百泉书院再上一日课就放假,过了十六再开课,一直到二月的殿试才算结业。

这日,大雪洋洒着,温亭润抱着刚买来的一大筐草莓,中午下了课,就回肃园了。

一路上皆是买卖桃符、年画、贴子的,小孩子三五成群地掷玩炮仗,富贵人家遇雪摆宴已是常事。肃园却没怎么装饰,温东岳不爱花哨,只让挂了红灯,朴素得很。

下人不多,都回乡过节去了,原本就不太热闹的肃园,现下更是冷清。

温亭润下午不打算回书院了,左右快放假,书院里人心浮躁,回乡的回乡,留京的留京。他一个人窝在园子里看书,更清净些。

载月楼后的莲池上,冬莲婀娜。六角花亭里,碳火正旺。四周罩着白纱帘拉下,不透一丝凉风进来。温亭润坐在石凳上,静心择着草莓。

周围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心亭看雪,煮雪煎茶,算是一番美事。

温亭润素爱道袍,今又外披一粉色比甲,与池中冬荷相融,自成一派恬淡。他心里悠闲,瞧着草莓,都一个个鲜活可爱。

温东岳不在肃园,润肤的清露没了,他出去买了。

回想温东岳每夜的温柔,温亭润坐在石凳软垫上的两片肉,夹紧了些。

草莓终于择完,温亭润净了净手,刚小口喏了盏茶,亭子里就闯进一人。

“救我快救我”

温炎裹着大红暖氅,雪领将小脸衬得更胜桃花。他还是那样明艳伶俐,金灿的“御衣黄”牡丹团纹绣在胸前,雪光一映,秀雅华贵。

“陛,陛下?”温亭润赶紧起身行礼。

“起来起来帮我温净你可得帮我!”温炎一把将他扶起来,“温亭润!只有你能帮我了”

“怎么了陛下,你喝口茶,慢慢说”

温亭润要给他倒茶,被温炎按住:“藏着,藏起来把这个”

温炎给了他一个腰牌,上面赫然是摄政王的名字。

温炎这是把人的腰牌,偷来了!

“你藏起来!藏在身上!别让摄政王搜出来!我先走了!”

“摄政王也来了!?陛下!陛下!?”

“嗯、嗯你藏好!他就在我身后追我呢!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没见过我!”温炎慌慌张张地,“我走了!走了!”

听见外头雪碎的声音,温炎不再多说,转身要走。

他都快出了亭子了,又折回来

“陛下?”

拿起温亭润刚择净的一个草莓,一口塞进了嘴里。

走了。

温亭润捂着嘴偷笑一声。

就是他完全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他弄明白,很快,小亭子里又进来一尊佛。

这佛不客气,手拿竹戒尺,一进亭子瞧见是温亭润,转而爽朗笑了:

“田田初出水,菡萏念娇蕊。”

温亭润低头不应他这夸奖,抬手做礼:“摄政王。”

温南衡也不客气,抬腿就坐在温亭润身旁的石凳上,喝了口温亭润刚点好的茶,捏着草莓吃起来。

温亭润:“……”

温南衡:“一进门就有新年节礼,真是不错,茶点得好,果子择得也不错”

又吃了几个,温南衡看着这盘果子,想了想。

这盘中莓果,鲜红饱满,齐头向东,连个头差不多都一样,规规正正地卧在青绿瓷碗中,下面的绿叶早被小剪剪去,只剩一整碗红色,水灵灵透着香甜。

如果他弟弟在。

那把规矩纲常刻在骨髓里的人,向来讲究,这种细心的事情自然能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