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射出的箭插在温东岳身后的桐树上,入木八分,不随风动。

“哦对了你那个小徒弟。”郑少兰转过身,“我家霖儿听说是个西疆来的软性子,今早嚷嚷着非要去肃园看看,不知现在到手了没”

温东岳顷刻慌了神:“你说什么!?”

“我说”郑少兰看他那慌张模样,“霖儿可很会欺负人你的那小家伙”

温东岳不待郑少兰说完,就抬腿上马,飞驰向肃园。

郑少兰鲜见他这样慌张,意味深长地笑了。

肃园,一派平静。

温东岳策马狂奔回来,在肃园门口就急不可待地大叫:“温亭润、温亭润!!”

张林多少年没见过温东岳这架势了,忙拉着他:“睡着睡着,还睡着呢”

“睡着!?温霖呢!?温霖没过来做什么好事!?”温东岳边说边跑,四下观察园内,仍是一片宁静。

“小声点王爷”张林拉不住他,提着袍子在温东岳身后追,“没见顺王啊,这天寒地冻的王爷慢点王爷”

载月楼前。

温东岳气喘吁吁地止住脚步。

没看见顺王,连影儿都没有。

被耍了。

张林还在后头呼唤,他稳了稳气息,轻手轻脚地走上楼去。

内阁如春,地龙烧得旺,柏木雕花架子床上,纱幔馨馨。床里凸出一山包,正均匀地起伏着。

温东岳轻轻撩起纱幔,看到软被外探出一小截毛茸茸来。雪发玉莹,细软如丝,漫着柔和。

温东岳长松了一口气。

值了。

什么都值了。

被人羞辱戏耍,严寒受冻。

他一路奔波,能见睡颜安稳。

就什么都值了。

温东岳又长舒了一口气,吩咐张林让李嫂只熬粥,准备喊温亭润起床吃饭。

再不吃就到中午了。

“喂”温东岳喊温亭润,“喂”

“咳,起床了”

温亭润听见声音,哼唧着蒙上了头。

“喂?”温东岳俯身,“起床呀”

他不轻易叫他“亭润”,更鲜少叫他“润儿”,仿佛只是叫叫名字,他都心虚。

温亭润抗拒地扭了扭身子。

这让温东岳想到了幼年时趴在桑叶上的蚕宝。

“温净”

“……”

温东岳看看左右无人,清清嗓子:“咳亭润,起床了。”

“蚕”不动了。

仿佛在发信号。

父子俩一点通,温东岳厚起脸皮来:“润,润儿”

“……”

“润润?”

“唔……”

“起床了,润润”

“蚕”害羞地扭了两下。

“咳看样子是醒了。”温东岳摆起当老师的款儿,“哪有学子日上三竿了还窝在被子里”

他伸手拍了拍山丘的腰:“还敢劳烦老师亲自过来叫,仔细”

“屁股”两字卡住,温东岳脑里急急闪过几副香艳,他不自然地又咳了几声,不断催促:“起床了,起床了。”

这是他以前绝不会做的事。

可当他踏进载月楼,当他看到那一抹温软时,就再板不下来脸,凶巴巴地训斥。

温亭润听着温东岳一遍遍唤他,扒开被子,只露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