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贤礼想了想,回问她:“你说的以前,是指哪几年?”
郑贤礼感觉他的人生是分了好几个阶段的,有的阶段很长,有的又特别短。一家三口一起和睦生活、郑柏南开始性情大变、郑柏南离开西城后、跟着唐瑛来南城后、高中退学后、交到朋友后、有了正经工作后、搬出来住后,以及,和陈风在一起之后,每一个阶段,他都像一个新的自己,确切地说,他感觉自己在每一个阶段的末尾都死去了,然后又在一个新的阶段重生。
他没有把“认识陈风后”归纳成一个单独的阶段,当时根本没想过陈风能给他的人生带来多大的转变,纯粹属于顺手帮人带带孩子,所以“搬出来住后”这个阶段最短,而很快跳到“和陈风在一起之后”,他就没有下一个阶段了,好像不需要再分类,停留在这里就很好。
但唐瑛没办法确切地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觉得从这一刻开始往回看,过去的每一天都叫“以前”,所以也就没有坚持要问出来什么,说:“就算他说过,那也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所看到的,如果我…愿意给你讲讲我所看到的,你会愿意听吗?”
“当然。”郑贤礼说:“我可以暂时当成别人的故事来听,不会有任何先入为主的心理,你放心。”
而唐瑛的故事却比郑柏南简短的那几句要长得多了,但偏偏拼凑在一起,又能够对得上。这说明谁都没撒谎,只是立场不同,可不管站在谁的立场,郑贤礼都觉得自己无辜。
唐瑛说,她当年是不想要孩子的,因为自己的童年不幸福,担心孩子生下来也会不幸福,具体原因很现实,她小时候穷怕了,想学什么,家里不让学,喜欢什么,家里不给买,住的是最老旧的瓦房,下雨天会漏水,平时多在屋里坐一会儿,就能看见窜来窜去不怕人的老鼠。她的整个童年都在逼迫自己面对现实并且接受这一切,包括她说害怕洗澡时地上爬的蜈蚣会被骂,或者无意说了一句表亲给的旧衣服难看会被打。她每天都在给自己暗示,试图说服自己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那些会唱歌跳舞有新裙子穿的同学才是特例。
遇到郑柏南,算是打在她贫瘠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阳光。她未婚先孕了,可她不想要孩子,她不认为世界上有美好的婚姻,比如郑柏南会很顾家,永远爱她爱孩子,她想,世界上没有这样好的事,说不定结婚后不久,她就会失去她的爱情,然后一个人里外辛苦忙碌,再让孩子跟她的小时候一样苦。
可她刚把“不”字说出口,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家里的亲戚开始用各种说辞逼迫她,说她年纪轻轻怀了孕还没个名分,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全家都会被骂死,说郑家给出的彩礼能解决家里目前的债务问题,还清了钱,她也不用再那么拼命,还不停有人在恐吓她,说女人怀孕很难,打掉了这个,说不定这辈子都怀不上了,甚至用一些迷信的说法,告诉她死掉的孩子是会记住她的,她将来不要再想睡一个好觉了。她被逼疯了,最后在郑柏南的温声细语中妥协,点头点得麻木。
好在婚后生活和唐瑛想象中完全不一样,郑柏南很关心她,怀孕期间不让她做家务,每天陪她散步,给她按摩,细心到晚上会等她睡熟了再睡,听见动静会迷迷糊糊问她是不是要翻身,是不是要去厕所。她终于放下心来,告诉郑柏南自己害怕的理由,而郑柏南仍然向她保证,说孩子一定会被他们照顾得很好,他可以去学任何想学的东西,他会住进更大的房子里,他会有穿不完的新衣服。
孩子出生后,唐瑛有些产后抑郁,她的情绪糟糕,经常没由来地大哭、摔东西,不想抱孩子,也不想跟谁交流,但同时又极度缺乏安全感,害怕郑柏南不在身边。
出院回家后,这种情况好转许多,郑柏南每天都在家陪她和孩子,可非要把这句话加以说明,就是郑柏南每天都在家,也算是陪了她和孩子--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