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能掉脑袋的勾当,无数条暗线,尽头全牵扯着本朝最大的奸佞。

时鹤春亲手写下来的东西,每一条都能索时鹤春自己的命,都能让时鹤春万劫不复,在史册上恶名昭彰。

时鹤春并没听见他的话。

一沾枕头,病骨支离的奸佞就力竭昏睡过去。

秦照尘替他将被子掩好,吹熄了灯,起身离开,去忙那些“数不清的事”。

他的身体和魂魄在这一夜分成两个。

大理寺卿没有睡意,也没有睡觉的工夫,离开时鹤春的卧房,就回去继续片刻不停地忙碌朝中诸事。

属于时鹤春的秦照尘……还留在那个房间里,留在时鹤春的榻边,求他别写了。

别写了,一个字都别写了,写过的也烧掉。

趁他一个字都没看。

这话大理寺卿说不出,灾民靠朝堂赈济,朝堂靠大理寺整肃,世道层层叠叠压下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法号“照尘”的小和尚,跪在时小施主身边,怕得发抖也疼得发抖,哀求时鹤春别写了,什么都别再管,回去当花里胡哨的漂亮小仙鹤。

照尘小和尚每次攥着笤帚,抬头看桃树上的人,都这么想。

怎么会有人生来就清白干净得像是只鹤,时鹤春就是该被锦衣玉食好好养着、该自在该逍遥的。

一只鹤就该这么活,不该被掰断翅膀和腿,弄得浑身是伤,再拽进泥淖里……最后孤零零死成一捧骨头。

时鹤春的母亲过世的时候,秦照尘找他找疯了,找了三天三夜,一路找到当初那个寺庙,才从早已荒败的佛塔底下,把醉得手软脚软的佞臣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