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宁汐就跟着裴不沉到了集市,隔了老远就听见一阵吵闹。

裴不沉听了一会, 微微皱眉:“县令要提前行刑。”

宁汐立刻踮起脚尖, 朝刑架望去,果然已经有了两个行刑人围在柴五郎身边, 开始凌迟他的大腿,刚割下来的肉片神经没有完全失活,放在铁盘中还在微微颤动。

“先等人散去吧。”裴不沉看起来没有劫法场的想法, 抱着胳膊,斜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反倒是宁汐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行刑人和围观者都散开了,她就立刻冲上刑台。

柴五郎看起来已经去掉了半条命, 紧闭双眼,气若游丝,宁汐很怀疑他到底还能不能听见她的问话。

果不其然,她介绍完自己的身份来历,又费尽口舌,柴五郎却都像个死人一样一声不吭。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悻悻地搬出了圆娘的话来:“你好歹想想自己的家人,你爹娘、祖母还有你儿子,阿虎才那么大,又不太聪明,你忍心丢下他吗?”

柴五郎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是我对不起他”,然后就又变成了个锯嘴葫芦。

宁汐无法,跳下刑台,裴不沉似乎早有预感,朝她笑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糕饼铺:“我还未用过早膳,念念能帮我买一份糖饼吗?”

支走了不疑有他的宁汐,裴不沉才施施然上了刑台。

柴五郎没力气抬头,还以为是刚才的姑娘去而复返,依旧一动不动。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裴不沉没像宁汐那样蹲下来方便说话,只是睥睨着他,“我扶乩问灵时,死者的鬼魂上没有对你的怨气,她从没怪过你。”

柴五郎依旧没有出声,但地上出现了几滴深色的水痕。

“我不关心你是不是想蒙冤寻死,只是我师妹要向熟人交差,须得有个说法。”

半晌,柴五郎才低低开口:“芝兰不是县令家的亲生女儿,她小时与家人走失,被拐流浪,之后才被县令收养。”

“我……曾有一个孪生妹妹,听说不过满月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家中寻了许久都无果,听说人贩子最后出没的地方是在桃源乡,才搬了过来。”

“一开始,我不知道芝兰的身份。我们、我们一见钟情,仿佛生来就应该极为亲近,总觉很熟悉,像是、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红线藏在我们的血管里……”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才有力气断断续续地继续:“后来,先是阿虎出生残疾、智力有缺,我们带着阿虎寻医问药,有个有经验的郎中,说他曾诊治过类似的情况,说……是因为父母血缘不适生育。”

“知道这件事后,芝兰受不了,几次三番想要悬梁寻死。偏偏这时候她又怀了孕,我怎么能让她去死?!都怪我脾气,劝阻不过时摔了好几次碗碟,闹到左邻右舍都知道我们吵架。”

“那一天,我去山中打猎,回来得太晚,一推开门,就看见她、她、她吊在那根房梁上……”

柴五郎说不下去,撕心裂肺地呜咽起来。

隐约间,他听见头顶上少年的声音格外冷:“她腹中胎儿多半也是残疾,届时仵作一验便知,你怕你二人真实身份败露,便在她悬梁自尽后挖出了她的内脏。”

柴五郎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自己的肩头,却克制不住漏出的哽咽。

裴不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心想原来寻常人遇到了此事,也会如此痛苦。

*

宁汐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时,裴不沉正坐在茶摊上发呆。

“大师兄?大师兄!子昭哥哥”她喊了好几声,才将人唤回神。

他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被太阳晒久了又饿,宁汐连忙从纸包里倒出来一把松子糖,递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