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生胸膛停止起伏的那一刻,冯谢君松了一口气的想道:终于……
尘埃落定的绝望,冰冷彻骨的安心,他终于可以停止提心吊胆,彻底死心了。
而这一回,春生为了卓不凡,那么突然,那么快的,就在自己面前被割喉,血如泉涌,顷刻间就闭眼断了气。
猝不及防,太猝不及防了,冯谢君连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来不及像上一回那样在提心吊胆中,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演练春生死后自己该如何想如何做了,这一回不给他一点思考的机会,春生的死突然就撞了过来。
而且这一回,是因为他想要杀了卓不凡,还春生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冯谢君。
忽然见到左护法女财神,看着她那双蓝眼睛,冯谢君忽然间就被一种沉重至极的宿命感压倒了。
他立刻明白这一间藏着泼天富贵的县城楼店“花想容”,不是女财神,而是他自己的欲望提前为他编织的陷阱。他是在别人的权力所制造的奢华笼牢里长大的,他深知这是个笼子却还是爱极了这个笼子里摆放的一切华贵美丽之物。
然而权力的拥有者可不会让他白白享受这些美丽事物的供养,他很快就要继承父亲的位子,从享受者成为支付者,而卓孟章将他从西域带至中原,可以说是冯谢君逃出冯家这金丝雀般可悲宿命的唯一机会。
武圣江无涯,枪魔江无心,毒痴苗无根,侠客岛,不归山……这些都是他要牢牢抓住的救命稻草,他要在这些人的庇佑下韬光养晦,尽快将圣火令的心法掌握,在中原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届时再回到西域他便有了底牌和后援。
他从未想过放弃继承教主之位,他过惯了被人尊为神明般供奉的奢华生活,可他要借这次机会靠力量把权力抢到自己手中。
冯谢君小时候就明白了,一个过分美丽的人,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权力,这种超绝于世的美丽只能为自己招致祸患,一个不够强大的美丽之人,就是一件无法说话无法动的艺术品,只能沦为权力者们的玩物。
和春生在不归山中的日子使他变迟钝松懈了,春生太美好了,好得他都忘了这世间原来的面貌是有多残酷无情。
他骨子里对权力富贵的贪婪使他被那阵龙涎香诱惑着,带着无辜的春生走进了这间店,最为讽刺的是,这店里那么多的华服,他偏偏挑中了父亲被人第一次鸡奸时穿的那身百蝶血河衣,他当时将这件父亲的囚服穿在了自己身上时,还对着镜子笑得那样高兴满足!
他的羽翼还没有丰满,那只残酷的权力之手就从遥远的西域摸索翻找到了他,冯谢君穿着这身百蝶血河衣,听着女财神的讥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可笑。他还是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什么韬光养晦,到头来自己还是和父亲一样,只能做一只任人把玩的漂亮金丝雀了。
可至少,有一点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现在心里有了一人
春生师兄,对,至少我还有春生师兄陪着我!
那时冯谢君着急了,怕自己一走,留春生在中原,那这世上最好的人就一定完完全全属于门外那个卓不凡了,只怕不消几年就会将自己这个过客忘记。
如果这样,索性就让春生和自己的母亲江近月一样,和自己一起困在那笼子里,无论他爱不爱自己,至少他会陪在自己身边,母亲已经死了,要是再没有春生师兄,这世上还有谁能解我的孤独。
可是……
为什么我要在他面前说什么杀了卓不凡带他走,冯谢君,你不是自诩聪慧绝顶么,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为什么!
可惜,春生死得太突然,冯谢君连在心里痛诉这样一声懊悔的话也没有机会,直接意志崩溃,走火入魔,强行催动了圣火令心法,想要把一切,连同自己,带入毁灭中。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