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整座城都沸腾了,连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也跟着大人们拼命朝囚车里的陌生人扔石子马粪,所有人都在叫啊,恨啊,大声喊着杀!杀!杀!
人间的杀意沸反盈天,隔着山水清风明月,却未能透进一丝到不归山中,那时正是陈最与姜半夏上山后不久,冯谢君正与春生关系最僵的时候。少年的愁,不过一个情字,恰最天真最幸福。
卓仲达这么一来,东南百姓一下子同仇敌忾,尊他这位卓家军的领袖近乎为神,听闻他还特地皇帝邀来天下九奇中的巧皮匠来行刑,众人对那一场凌迟简直期待到了极点,仿若这世上忽然多了一项比过年还隆重的日子,所有人每日每夜都只在谈一件事。
“听说凌迟要剐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最后一刀没下前,人不能死,人死了,剐肉的刽子手也要受罚,所以这凌迟还只得请那巧府的皮匠们才做得来。”
“那总督大人说要等那位京中故人到了才能行刑,他等的人莫不是巧府的皮匠?”
“若是如此,让卓二郎这样认真对待的,必定不是普通的巧皮匠,难道说…是直接把巧府的家主那位剥皮候给请来了?”
“我听说,这位新的剥皮候叫巧阿难,不是人,而是乌斯藏密宗里大黑天的化身,据说他站直身子比一座亭子还高,长有四条手臂,屌长如驴,身上穿的衣服是人皮做的,最喜欢吃婴儿的脑子,还是活着吃。”
“嗬!这一听便是哪个说书的胡诌海吹的,到凌迟那天便知道真假了。”
“是啊,到凌迟那天便知道真假了,真是盼死个人,那京里故人怎么还不到。”
这位所有人都在盼着快到的“京里故人”,终于在一个黄昏出现于芙蕖县的城门外的十里亭,第一个瞧见的必然是站得最高的卓仲达,他放下手中的千里镜,难得没让副官传令,而是直接自己大手一抬,厉声命令道。
“来人,速速将路清出!”
城墙下苦等多日的知县跳起来,赶紧叫衙役们举着“回避”“肃静”的牌子,赶着路人把道让出,而玄甲银袍的卓家军亦立时听令,各个腰佩大刀手握长枪,在城门内外的道路上左右排开,卓仲达一人自城门上踏着阶梯急急而下,金甲红袍飘动如旗,因为在抑制着自己兴奋的心情,整张脸反而看上去比平时更加威严。
他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柄,只身立在城门口,四下静穆如空,只见一批人马拥着一顶蓝布轿子,迎着西面霞光,徐徐而来。
所有人都先注意到了走在蓝布轿子左边的一个巨大身影,那人身块极高大,脑袋比野猪的还大,头顶竟高过了一旁的轿顶一掌,迎面走来好似一座小山移近,身上海背着一个棺材似的大木箱,让人怀疑是因为没有一匹马能承其重量,因此这人才像轿夫一样自己走着。
这人不仅身形高大到令人恐惧的地步,脸上还戴了一幅极可怖的面具,这面具黑面白牙,画的是金刚忿怒相,正是乌斯藏密宗里最凶恶可怕的大黑天神相。就在这时,这怪物似的人看见了卓仲达在前头等着,便似个孩子般,蹦跳着举手朝他打招呼。
他手臂一举,所有都吓得倒吸一口气,竟是四个袖管,四条手臂!
看来这人就是那巧府的新家主剥皮候,巧阿难。
想不到这巧阿难真如传言所说,长有四条手臂,虽没有一座亭子那样高大,却也高过轿顶,说他不是人,是怪物,并不夸张。他这么蹦跳摆手打招呼,被旁边一个穿着草鞋的汉子瞪了一眼后立刻规矩下来,这时人们才发现这尊巨物旁边还走着一个人,是北镇抚司的头儿李三。
除了巧阿难和李三,其他所有人都各自骑着马走在那轿子的前边和后边,待得这批人马终于走到城门口,人们被巧阿难这巨人吸引的目光才终于回神转向,全部看向了那领头骑着高头黑马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