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笑了笑,反问道:“公主知道陈伦达的父亲是谁吗?”
皇贵妃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陈伦达的父亲是边军将领,常年驻守雁门关外。三十年前楚军北征,剑指王庭,是毕力格在胪朐河畔拦截楚军、斩首主将,把头颅挂在大纛上带回王庭,那颗头就是陈伦达父亲的。我记得当时毕力格搜刮了不少战利品,全都献给公主了,他对公主,真是一片痴心呐”
帕子被攥进手心,连带着掌下的衣裙都被抓出了痕迹,在衣袖的遮掩下,皇贵妃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因愤怒而不停颤抖:“你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
原本跪在厅中的使者站起身,面朝皇贵妃再次行礼下拜:“小人今日来,是为了替汗王问一问公主,公主还记得自己是危素人吗?”
皇贵妃听见自己咬牙切齿地说:“当然记得,二十六年,一刻也不曾忘却。”
“那就请公主不要动摇,世上已经没有玉麟边骑了,部族的勇士想要踏平雁门关易如反掌。多年筹谋在此一展,公主千万、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背叛汗王”
砰!
茶盏被扫落在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皇贵妃怒而起身,压低了声音怒斥,宛如兽类咆哮:“我背叛他?当年中原人打进来,是他弃城而逃,是他弃族人不顾、是他背叛我!我在这里忍受了二十六年的屈辱,如今他有什么脸面同我说这样的话!”
滚烫的茶水浇在使者身上,在衣角留下大片水渍,但他仍波澜不惊道:“汗王知道杀陈伦达并非公主授意,但楚鸣珂毕竟是中原人,有谁会放着自己的族人不顾,转投外人呢?”
皇贵妃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美目之中满是血丝,她甩开淑敏,快步走入内殿,旋即握着一把宝石匕首出来:“我杀了你们”
一旁的淑敏见状,吓得忙上前拦她:“公主不可!”
恰逢此时,几名宫女捧着茶点从殿外进来,见她拿着匕首要杀人,吓得惊叫一声,乒乒乓乓摔了手里的东西,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使者见她真起了杀心,也顾不得礼仪,起身便要逃,长乐宫内霎时乱作一团。
淑敏和几个宫女一同拦着不让她上前,皇贵妃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劝告,淑敏无法,只得抱着她的腰朝一旁吓得腿软的太监叫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御马监请千岁!”
太监一听,立马哭丧起来,眼泪都要往下掉:“千岁为着春蒐一事,今日一早,已出发前往武灵围场了!”
艳阳当头,驱散了几分料峭春寒,官道上,楚鸣珂打马快走,一言不发,似有心事。
“督主昨夜休息不好?”
楚鸣珂看了那上前搭话的档头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那档头便识趣地住了口,乖乖跟在他后面。
彼时御马、围场、草场、皇庄、皇店等皆归由御马监统辖管理,春蒐在即,建宁帝不日便要启程,楚鸣珂则先一步动身前往,以做准备。他带出来的人不多,数个青衣番役骑马跟在他身后,再往后,便是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近三十人的小队沿着官道前往武灵围场,一路无话,待到中午,先前那说话的档头又控马上前,道:“督主,中午了,停下来吃点东西,歇歇脚罢。”
楚鸣珂应了,下令原地休整,众人便下了马,三两聚在一起喝水吃干粮。他独自坐在树荫下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地隔着衣袖摩挲勒在腕上的抹额,马站在他身后,甩着尾巴吃草,那两次同他说话的档头用油布包着块肉饼递给他:“督主,吃些东西。”
楚鸣珂心情不好,还在想建宁帝的态度,观那日的情形建宁帝分明是恼了他,但惩处却又落不到实处,似乎只是警告。他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地摆手示意不用,那档头便说:“我给您拿些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