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3)

日身体可好吗?”

他等待片刻,楚鸣珂温暾的声音方才响起:“死不了。”

听见他疲惫无力的声音,孔从玉的眼中浮现出担忧,压低了声音道:“既已将马送入武灵围场,誉王能否回京,皆在皇上一念之间,千岁心知肚明,又为何要不顾性命上前?”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孔从玉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千岁鸣珂,皇后已经薨了十八年了,誉王空有个嫡子名头,哪里争得过晟王?你帮他进京,得罪了内阁能有什么好下场?当年定远侯何等风光无限,还不是落得个玉麟边骑战无不胜,也在他们手中一夕覆灭,他们扶持的是晟王,就算誉王进了京又能如何?”

“所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后,楚鸣珂开口反问,“这就是你替晏同春前来探我口风的理由?”

孔从玉拧着眉,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今日来不是为着晏同春,我是为了你。如今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必为了誉王冒险?你难道忘了当年”

“我没忘,”车帘被掀开,光将楚鸣珂下半张脸照亮,映得他的双唇愈发艳红,“我不管晏同春信不信,誉王献马的消息早在内阁和司礼监拦下奏章前就已经送进了乾清宫。你回去交差吧,其余的话不必再说。”

说完,楚鸣珂敲了敲窗沿,等候在不远处的番役便上前抬轿,不顾门前的一众锦衣卫,浩浩荡荡进了西厂大门。

孔从玉仍在门外不愿离去,戚均卓下令关门后扶楚鸣珂下轿,突然听见他问:“均卓,我们来这里多少年了?”

“再过几个月,便满六年了。”

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六年呢?从此刻开始,往后倒推,一个、两个、三个,不过是三个六年,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楚鸣珂挥开戚均卓,独自进了房间,在桌前点起一盏微弱的孤灯,桌上的铜镜中倒映出他此刻的容貌镜中的那个人脸色病态而苍白,五官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模糊而朦胧,唯一能看清的,是那两片嫣红的嘴唇。

他盯着铜镜出神,甚至都开始有些不认识自己了,他觉得建宁帝说得对,他不是人、像个鬼,生生死死生生,终日游荡于这如囚笼般的皇城之中,不得安息。

恐惧在楚鸣珂的心中陡然升起,他抓着那面镜子凑近看,惶恐地想:我先前是长这个模样吗?

他努力地回想,却想不起自己早些年的样貌,唯一反复出现在脑海中的是老太监雪白而粗糙的老脸、泛着红脂油光的大嘴、稀疏棕黄的牙还有那萦绕耳畔的尖细难听的声音。

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他将那面镜子砸向地面,铜镜躺在地上、碎成几瓣,倒映着屋内昏暗的烛火。楚鸣珂的口中发出困兽一般的低吼,他抓起浸在盆中的面巾,粗鲁地擦着嘴唇上的胭脂,热水顺着他的手淅淅沥沥地往下流,浸湿了他的蟒袍,将绯红的衣袖染成更为狰狞的血色。

“大人的胭脂那样美,这便擦去了岂不可惜吗?”

灯火照不到的黑暗中响起赫连昭的声音,桌前的楚鸣珂缓缓转身,阴郁地望向他。

楚鸣珂散了发,乌黑的长发垂在颊侧,将他的皮肤衬得更白,已无人色,唇角的胭脂被擦开,直没入颌骨,在苍白如雪的脸上留下一道如伤口般丑陋的疤痕。

他们彼此沉默地相视,隔在中间的是月光,赫连昭静静地注视着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怨恨和疯狂,他觉得楚鸣珂就像一头狼,属于草原、属于天地,却被猎人关进铁笼,套上锁链、拔去爪牙,仍殊死拼搏、舍命抵抗。

他也是一头狼,他的脖子上也戴着锁链,但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将他驯服。

这一刻,他仿佛和楚鸣珂感同身受了,他们拼命地撕咬脖子上的锁链,哪怕牙齿崩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也绝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