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烬腕间一抖,墨迹污了“忠义”二字。
三日前,兵部送来密函时,父亲曾在书房长叹整夜。
大哥说圣上要收虎符,二哥摔了茶盏骂阉党弄权,只有母亲默默将精制的袖里箭进她荷包。
“取我剑来。”
洛云烬扯断腰间的衿条,嵌在布上的玉石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作出一副赴战准备。
而丫鬟却死死抱住她小腿:“老爷吩咐,让您从密道去洛家祠堂……”
院墙外骤然响起破空声。
云烬反手将丫鬟推进碧纱橱,自己则贴着楹柱滚向兵器架。
视线流转到一旁,鎏金灯架上攀着的孔雀蓝玻璃上
那是父亲平定南疆那年,用三百匹战马从大食商人手里换来的。
随着几声清脆的声响,几只稀疏的箭折了进来,恰巧射到了那盏琉璃上。
就在灯芯爆出噼啪声响的瞬间,前院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小姐快走!”乳娘崔嬷嬷不顾混乱撞开房门,发髻上插着的银簪只剩半截。
在崔嬷嬷的推搡下,洛云烬只得从兵器架上取出那把小刃别在腰间。
崔嬷嬷将云烬推进紫檀拔步床暗格,浑浊的眼里映出窗外冲天火光:
“陈河那畜生反了,二公子他……”
琉璃灯从晃动的博古架上坠落,在青砖地上绽出七彩的星。
洛云烬透过雕花缝隙,她看见父亲惯用的龙鳞铠被血污糊住护心镜。
天空下起细密的绵雨,院内似乎被一片猩红的血雾笼罩。
来不及悲伤……
穿云箭擦过她耳际
咻
咻咻
乱箭中,崔嬷嬷被钉死在阁前,血珠溅在未完成的《战论》上
那是数日前阖家围炉时,哥哥笑着说要给他添的副本。
……
乱军闯入时,洛云烬正蜷在拔步床暗格里。
这机关是开国太祖赏赐的,据说能防八牛弩直射,此刻却挡不住血腥气丝丝缕缕渗进来。
“给我找到她!莫留余党!”熟悉的声音响起。
洛云烬眯眼透过细微的孔隙瞧去,她终于看清领兵之人陈河。
而他玄铁甲胄下的朱红里衣,正是母亲去年端午亲手缝制的,实在是唏嘘。
与此同时,几抹鲜红再次映入眼帘
大哥最喜爱的银枪插在母亲精心护养的罗汉松盆栽根部,枪缨上挂着的平安符浸透了血。
“逆贼洛擎川私通北狄,罪证确凿!”
陈河的吼声带着诡异的颤音,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鹩哥。
“二公子大义灭亲,圣上特赐丹书铁券!”
咚咚咚……
咚咚
咚!
伴着几声沉闷的声音,父亲的头盔滚到暗格前,护颈处有道新鲜的斩痕。
见此情景,云烬死死咬住袖口。
悲伤、恐惧,还有憎恨,复杂的情绪缠绕在心头。
很快,咸腥味在舌尖漫开。
昨日,父亲还握着她的手教枪法,说洛家后代宁可马革裹尸,也不能让蛮族踏过苍云关半步。
现如今……
二公子……大义灭亲……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洛云烬强忍悲痛,在暗格内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她推开暗格出口,光亮混杂着雨水,将她的眼睛刺得生疼,她眯了眯眼,全然没注意周遭布防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