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避无可避，喉咙里竭力逸出几个字：“江行止……”

江行止挑着眉头看他：“如何？”

……

冷夜寂静无声，画卷上的饕餮巨兽张牙舞爪，张开血盆大口叼住了濒死的猎物，案上的香炉中有袅袅青烟飘散开来，朦胧了视野。

天上几抹阴云流散，月亮隐在堆积的云层之下，渐渐被浓重黑云吞噬，染上独属于自己的色彩。

侍立的宫人个个紧盯着自己的脚尖，耳朵自动阻隔一切声响。

对他们而言，无论是什么动静都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殿宇在夜色中越发显得死寂，晦暗的月色如海底梨花，悄无声息地绽放着。

吴林海站在窗外，静静听了会儿动静。

望着里面的景象，他虽有些动荡，不过残缺的宦官之身也做不出别的。

他立在长廊下头，见有几个宫娥面庞红红，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准备热水？”

宫娥被戳破，支支吾吾，脸红得如熟透的大虾。

他冷嗤一声：“脸红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就受不住了？”

宫娥红着脸退下准备热水去了。

第十三章 谢美人

谢则睁开沉重的眼皮，蒙眼的黑布不知何时已经松落，入目的亮光扎的眼窝生疼。

他转首，对上江行止含笑的面庞，江行止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唇瓣上亲吻，暖热的呼吸搔着他的掌心。

谢则面色一滞，想抽回手，却被江行止紧紧攥住，抽不动。

在江行止的眼里，谢则神情怔忪，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更看得人不由怜惜，心思扶摇直起。

谢则闭了闭双眸，更漏回荡在寂静的空间，才四更而已。

江行止委实过分了些。

谢则睁着眼睛凝望着窗外，月朗星疏，夜风吹拂。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就这样被人给……

他的脑子里忽然浮起一些沉甸甸的东西，诸如「未来」「将来」「以后」，这些沉重的事物压得他喘不过气。

然而身体是疲倦无力的，他躺在江行止打造的金笼里，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不是女子，没有那些可憎的贞节桎梏，心理上仍然不敢置信，不敢接受现实。

少年成名，受人敬仰，骨子里存着一股傲然之气，曾经有人夸赞他如美玉清傲不屈，现在洁白无瑕的美玉摔到地上，有了裂痕，沾染上了污泥。

亲手摔碎他的，还是他视为亲人的江行止。

江行止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是被欺负过了头，缓不过神来，刚想温声哄哄他，忽然一愣。

谢则双目紧阖，双肩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居然又哭了。

江行止慌了手脚。

他也没动他啊。

“你……你别哭啊，是不是哪里疼，我给你吹吹，你、你别哭了好不好，万一让人听到了……”

江行止将他抱得越发紧了，附耳过来，语气低低的，像是求主人疼爱的委屈小狗：“对不起。”

谢则单手紧紧攥着锦被，心情用心如死灰来形容毫不过分。

江行止吻他的鼻尖。他亲得很认真，没带半点轻佻的逗弄意味，谢则便打开眼皮，定定瞧着他。

江行止见他肯睁眼了，也不哭了，喜上心头，眼睛顿时弯成了小月牙：“老婆。”

谢则刚按下去的恨意又蹭的窜了上来。

“滚。”

江行止委屈：“不让我叫老婆，那叫媳妇？”

谢则按着他的胸膛，若是手里有一把刀，他一定会眼也不眨地捅进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