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兄……”陛下的字咬得极重,仿佛重逾千斤,“到了最后,他竟还如此护着朕。”
一声叹息,一声萧远兄,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骤然打开了萧自楠心中那扇被痛冰封数年的闸门。
积压了太久的悲愤、不解,以及怨怼,突然间翻涌着冲上心头,他再次向前一步,不再掩饰眼中的锐利锋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质问。
“陛下,我父子二人,世代戍守边陲,赤胆忠心,天地可鉴,父亲一生,唯陛下之命是从,甚至于临死前,仍处处为陛下着想,为何陛下不肯信他?为何任由他们构陷萧家?”
随着一声声的质问,陛下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余佑安和萧自闲脸色同时一变,萧自闲下意识地伸手,似乎想阻止兄长这冒犯天颜的质问,却被余佑安一个眼神制止。
姜隐更是屏住了呼吸,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冷汗涔涔。
皇帝的脸上始终没有怒意,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自楠,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惜,有无奈,更有深不见底的伤痛。
“朕,何尝不相信他?”陛下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沧桑,“二郎,你与父亲常年驻守南疆,血染沙场,护的是朕的江山,朕的子民。朕信他,胜过信这满朝文武。”
姜隐挑眉,暗道陛下这话说得未免夸大,若当真这般信任,何来当年的定国公案。
“可你们远在边陲,铁马冰河,他又怎知这京都的波谲云诡,京都早已不是他离开前的模样。”陛下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凝重,“林章平此人,城府之深,手段之毒,远超朕之所料。”
“他潜伏多年,步步为营,以忠良面目示人,暗地里却编织了一张弥天大网,将朕也蒙蔽其中。”
第235章 迫不得已
姜隐看着屋里的几人,挑了挑眉。
她怎么都不相信,这般眼明心亮的陛下,会看不明白林章平的野心,被其蒙骗,倒更像是在诓他们。
“朕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啊。”
陛下的一句话,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屋内一片死寂,连烛火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朕下旨召你父亲回京述职,并非疑心他,更非要害他,恰恰相反,那是朕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救他,也能助自己的法子。”
陛下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萧自楠:“只要他回到京都,我与他联手,定能扭转当时的局面,朕……是想助他。”
他缓缓闭上了眼,片刻后再睁开,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凉和沉痛:“可朕万万没料到,林章平那奸贼,他早已勾结了南疆,对你父亲下毒。”
姜隐默默地注视着陛下的身影,暗自揣测,听他这意思,他当时召定国公回京并非要收押查问,而是想护他?
这颠覆性的认知让她脑中一片混乱,不只是她,屋内其他几人亦是这般觉得。
只是谁都不知此话的真假,毕竟事情未成,定国公最后也以身亡告终。
萧自楠高大的身躯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晃了一下。
他脸上的悲愤如同冻结的湖面,骤然裂开了无数道缝隙,震惊、茫然、难以置信,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那双锐利的眼中激烈地冲撞着。
这几年来,刻骨的仇恨与流亡的艰辛,都不曾让他觉得艰难,但眼下突然听到这所谓的真相,却让他觉得痛苦万分,苦苦支持他的东西,突然间被击了个粉碎。
众人沉默着,屋外头呼呼的北风,像是吹乱了姜隐的思绪一般,反正她是看不清真假,也不知真相是什么。
“陛下,如今林章平已入狱,其罪状累累,私采矿山、勾结南疆、贩卖军械、构隐忠良,随便哪一条都够他死上一回的。”萧自闲突然出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