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薄,软若丝裀,穿在身上恍若流沙,不觉拘束,又有微露妩媚窈窕的情致。

据说光是采丝劈线,就用了三年,之后缝制成衣服,更是耗费顶级绣娘几个月时间,才能毫无手作针脚的痕迹。

不知为何,何年心里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虽说宋檀得了什么稀世奇珍,都想送给沈初照,但寝衣鞋子,是不是太过越界了?

哪怕是举世难得一见的做工,难道不能等婚后才送吗?

可沈初照喜爱华服美物,当时只顾着赏玩这恍若天工的织物,并不曾留意幽微的暧昧与逾矩之处。

“这些用过的贴身物品,就不必送还了。收在箱笼里,日后也不必拿出来了。”

库房里堆满了她的嫁妆,她还没顾得上清点,只让亲近的侍女,草草拣出宋郎君送来东西,尽快封箱了却。

李信业看着满屋子的珍物,心脏若碧翠桑叶,爬满觅食的肥厚蚕虫,无声的撕咬着,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孔。

他遏制着那丝丝缕缕,又酸又涩的复杂情绪,可情绪却在胸中发酵,饱胀着痛苦。

那是疯狂的嫉妒,以及掺杂的自卑。

没有前世那个梦以前,他以军功将她从情郎身边夺过来时,确信能给她更稳妥的幸福。

在北境战无不胜的数年征伐,滋养了他骨子里的骄矜和自傲,让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

可对着满屋子的华服珠宝时,他很难不叩问自己,何德何能,又何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李信业的五脏六腑,如燃着苦涩的柑橘皮,熏得他眉眼低沉,睑下堆叠着黯淡的灰痕。

他可以冷对命运的投石飞箭,横眉不惧挫骨扬灰,亦不入轮回,可念及她时,就生了馁弱,这是他不敢正面回答她质问的原因。

日头沉没后,李信业坐在马车上,从将军府后门出发,穿过南大街,亲自押送二十多辆马车,朝着丞相府奔去。

桂月私下里和风清打过招呼,只说这是将军的命令,娘子也是无法。

主子不在家,风清没有头绪,这种事情,也不敢去找老爷和夫人,只能开着后门候着。

等见到一长列的马车时,他才傻眼了。

他们家郎君是天长地久,日日年年送去的,平日里觉不出来,这会才看到累积了这么多东西,恐怕瞒不住主屋里的老爷了。

果然,宋丞相这几日告病在家,正在和儿子们商量事情,就听下人们来报,北境王代夫人沈氏,送回小郎君过去赠送的东西。

宋家大郎宋砚,如今官至度支判官,这一职位隶属主管财政的三司,是掌管全国赋税统计和调度的官署,堪称统筹朝廷的‘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