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将军宽厚御下,应当知道‘慈不掌兵’,不过是将军无能的借口而已。至于天家无情,不过是君王为冷酷自私开脱而已。”
“自公天下变成家天下后,君王就是天下最大的窃贼,盗取天下权力为一家谋福利,玩弄天下人于鼓掌之间...”
李信业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些大胆犀利,他从未听过的言辞,引得他根骨发麻。
而女娘不可驯服的神情,烈焰灼灼的模样,激得他骨血一阵难耐的痒。
“沈娘子...”他唤完方觉声音发颤。
从他联合周太后以来,虽自觉在为六十万英魂复仇,却时常听到一个声音,戳着他的脊梁骨,斥责他不敬‘君父’,逆天下而为。
可她却说,君王是天下最大的窃贼。
李信业紧紧攥着空无的手,松弛下来,如明月照破孤悬的黎明,他从此那柄劈开王权的刀,有了正义之名。
是的,他的父亲做了一辈子忠君爱国的将军,他常年累月之下,耳濡目染,忠君和正义,成了刻在骨血里的执念。
可在他自幼接受的文化里,他现下所为,可谓不忠不贤。
所以,他如生锈的齿轮,痛苦走向复仇之路时,良心也不断受着摧折。
“若你为王?当会如何?”李信业沉声提问。
这意味着,他第一次开始重视,她要为王的想法。
何年见他动心,朗声道,“我若为王,以天下为先,绝无半点私心。乐民之乐,忧民之忧,发政施仁,惠及百姓...”
“这是空话”,李信业冷冷道,“每一个君王,都是如此承诺,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别的不说,你若为王,难道不会提携母家,以恢复世家荣耀为己任吗?”
何年反驳道,“寒门入仕,世家消亡是必然,这也是萧家和周家,急着和皇权绑定的原因,但沈家先祖,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父亲也不执拗于此道。而沈家门风清正贞洁,不参与党争,这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何年见多说无益,提起案桌上的羊毫笔,在金粟纸上随手画着。
她一边画一边道,“我知道怎么进行土壤改良,让北境的土地也能种植粟米和小麦。我知道如何改善科考制度,真正实现士大夫共治天下。我也知道如何通过文治教化,创造文化凝聚力,实现华夷大一统...”
李信业缄默中,看见纸上出现马匹和马具。
“这是?”
他狐疑的望着有些奇怪的马具。
“这是改良版‘三燕马具’。双马镫和高桥鞍相结合,其中双马镫提高骑乘稳定性,高桥鞍则稳固之余,方便将士们便捷自如的活动。若是运用到与北梁的作战中,必定能大大提升战斗力...”
李信业端详着马具,见改良版的高桥鞍,前鞍桥高且直立,后鞍桥矮且向后倾斜,坐起来会更加舒适。而鞍翼盖住鞍骨,下面盖着肚带扣带,不仅可以防止马汗浸湿骑手,还可以减少行军途中大腿的摩擦,有效保护将士和战马的脊柱,减损长途跋涉的疲累和身体损害。
李信业正要问,她怎么懂得改良马具,又见她画出蒺藜火球的样子。
何年画完解释道,“听闻将军当年守城时,采用了阻遏北梁敌骑冲击的蒺藜火球,用竹篾或陶瓷团成一个圆状球体,中间放置配制的火药,同时两边用贯穿尖刺的蒺藜拉紧,燃放时,将圆球烧火烙透,使火球发火,就可以凭借爆炸迸发的力,炸毁敌军的马腿和马足...”
“可是,将军后来并没有大规模运用,我猜因为蒺藜火球的外壁用陶片制成,加上蒺刺后,虽然大大提升了杀伤力,但陶片脆薄易碎,也很容易伤到自己人,且损毁力度不够,只能扰乱敌军阵形,加之将军爱惜部下,所以不愿意大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