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帘,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属下便想代郎君开仓放粮,教灾民搭建窝棚,又按夫人从前教的方法,组织妇孺熬制药汤防疫。”

“每救一人,”她眼中似有雪光闪动,“属下便当是郎君又多活了一刻。”

何年见她虽带哀思却无郁色,气度较从前更为沉静,这才缓声问道,“王公此番遣你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赛风从怀中取出一卷密函,双手呈上,“大宁南境自去岁雪灾后,今春又遇倒春寒。本已延误的春耕彻底无望,更可怕的是......融雪引发的涝灾冲毁了官道,王公派人勘察,发现各地常平仓不是空虚就是霉变。”

“庆帝在宫中歌舞宴饮,户部推说漕运断绝。”赛风指节捏得发白,“王公联合几位大族富商捐出家产,从江南购粮,却遭漕帮刁难。他们借口‘春汛未过,行船危险’,索要三倍脚钱,又暗中勾结沿河州县层层克扣。”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王公听闻陛下与沈家合作采珠,开辟了北珠海运之路,斗胆恳请...能否借这条海道运粮?那些漕帮的手,伸不到海上去。”

何年指尖轻叩案几,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王公消息倒是灵通。”何年轻笑一声,“我与叔父合作采珠,走陆运入京,十成珠税要被沿途官吏克扣六成。后来我便与叔父合议,借沈家海船运珠。结果呢?不仅损耗减半,运速还快了三倍。”

她唇角微扬,转身走向殿侧悬挂的巨幅海图。

“如今这条海路上,有沈家商船十六艘,每艘可载粮两千石。”她转头直视赛风,“告诉王公,七日后第一批粮船就能从云港启程。”

“不过,”何年从案头取出一枚青铜虎符,“要借朕的海路,需答应三个条件。第一,沿途州县需配合设赈灾粥棚,每棚必悬‘北粱赈济’旌旗;第二,王公要保沈家商船不受刁难;第三...”

她声音陡然转冷,“此次合作,会暴露朕与沈家私下的联系,朕不做亏本的买卖,既然做了好事,就要买个名声。这批粮船每至一处,需鸣锣开道,让沿途百姓都知晓,救命的粮食来自北粱。”

何年唇角勾起一抹锐利的笑,“朕既要救人,便要这天下人明白,是谁在灾年给了他们活路。”

...........

七日后,云港的晨雾尚未散尽,十六艘高桅海船已列阵待发。玄底金狼旗在咸涩的海风中猎猎作响,船舱里整齐码放的麻袋中,北粱特制的耐潮粟米散发着淡淡谷香。

“开船”随着号角长鸣,船队缓缓驶离港口。沿岸百姓驻足观望,窃窃私语声混着浪涛传来,“听说沈家这次运的不是珍珠...”“是女帝的救命粮...”

当第一批粮船抵达淮河口岸时,沿岸飘动的北粱玄底金狼旗下,一首童谣也悄然传开:

北风紧,南粮空,

饿得小兒哭嗡嗡。

忽然江上白帆来,

狼旗招展米粮满。

宁宫酒肉臭,

粱船救命粮,

问声爷娘啊

谁家天子疼儿郎?

这童谣如野火燎原,不过旬日便传遍整个大宁。

...........

数载寒暑,童谣中那句‘谁家天子疼儿郎’的诘问,终成谶言。

庆帝昏聩日甚,为扩建宫室竟强征三州壮丁。时值隆冬飞雪,被征发的民夫冻毙者相望于道,尸骨未寒。

消息传至北粱,何年命李信业率玄甲铁骑,南下讨伐暴政。

令人惊异的是,大军所过之处,沿途州县竟有百姓扶老携幼,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当北境军行走在御街上时,原本紧闭的坊门突然洞开,无数百姓涌上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