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
李信业离开后的第七日,一场百年罕见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雪原。
何年裹紧厚重的狐皮大氅,踩着没膝的积雪去检查管道。
尽管她已想尽办法增强陶管的耐冻性,但持续不断的寒潮,还是让地龙陶管里的水流变得迟缓,热气不再像往常那样顺畅地漫进每户毡帐。
她跪倒在埋设地龙的主管道旁,扒开厚厚的积雪。冻土已经坚硬如铁,指尖刚触到裸露的陶管表面,就被冰得缩了回来。
何年咬了咬牙,取出一根特制的蜡条贴在管壁上,看着蜡条以异常缓慢的速度融化。寒意在指尖蔓延,一直渗入骨髓。
“蒸汽太弱了。”她低声自语,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成霜。
苏合深一脚浅一脚地踏雪而来,这个雪棘谷最年轻的巴图鲁,手中捧着的铜盆里,盛着半融的雪水。
“狼主,”苏合喘着粗气,“铜盆放在管口一刻钟,水温才将将化雪,比往常慢了一倍不止。”
何年撬开一处检修井盖,井下的陶管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霜。她将火把伸进去,火苗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安地跳动。
苏合也蹲下身,探出脑袋往下看。
“狼主,雪暴这么大,能烧到这个温度已经是极限了。”少年指向远处朦胧的山脊,“您看,连山鹰都不敢飞过这片雪幕。”
“这样下去不行......”何年声音冷峻,“传令下去,让烧火的人再加三成柴,不,加五成。同时通知各户轮流值守地龙口,每两个时辰清理一次冰碴,确保蒸汽畅通无阻。”
苏合搓着冻裂的手,指缝间渗出细小的血珠,“可若是烟火太盛......普荣骁的斥候发现雪棘谷......”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风雪冻住了喉咙。
雪棘谷的炊烟,已经沉寂了快二十年了。
那年隆冬,东牧场的炊烟引来了普荣骁的铁骑。几天后,雪松林的枝桠上,便挂满了上百具尸首。
是那些散居的牧民救了铁鹘骑。当普荣骁的铁骑在雪原上来回搜寻时,牧民们一个部落接一个部落地燃起虚假的炊烟,引着追兵在茫茫雪野中兜转。就这样,雪棘谷的方位始终未被发现,阿古拉和他的铁隼部,连同那支威震北境的铁鹘骑,才得以保全至今。
也是从那天开始,每一缕白烟都要算准风向,每一簇火光都得藏在深坑。
何年知道禁柴令的事情,截断了苏合的话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瞥了苏合一眼,随即又放软语气,“你看那天。"
她指向远处翻涌的雪幕,“他们若敢在这种天气行军,不用我们出手,长生天自会收了他们的性命。”
苏合望着远处肆虐的雪暴,声音被呼啸的寒风撕扯得断断续续,“猎户们今早...又是空手而归...连雪兔的爪印都找不着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冻得发青的嘴唇颤抖着,“昨日最厉害的巴图鲁...也只拖回来一只皮包骨的野兔,浑身结着冰壳子...山里狐狸的脚印都绝迹了...不是冻死在洞里...就是往南边逃了...”
风雪中,他的话语时隐时现,“老萨满说,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般严酷的寒冬。”
远处山峦完全隐没在雪幕中,连最耐寒的雪松都被压弯了枝干。
何年凝视着铜盆中那缕游丝般的热气,目光穿透翻卷的雪幕,望向远处被吞噬的山影。这场暴雪就像一头贪婪的恶兽,正一口口啃噬着他们最后的生机。
“待雪暴稍歇,派铁鹘骑十人一组,协助猎人围猎。”她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必须帮助牧民囤够食物。”
李信业临行前留下的铁鹘骑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