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指尖被他胸膛熨得发烫,待瞥见他雪白中衣上斑驳的泥印,忽地笑出声来。
“当年是谁在军营里,与士卒同食霉饼、共卧冰砖?”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揶揄,“怎么北境王能与部下共患难,我这个新晋狼主却不能?”
她呵出的白雾模糊了面具,话音未落,指尖被他更用力地按在心口。
“不是不能做,”李信业复又执起她的手,打量那些曾精心养护、如今却光秃皲裂的指甲。
这双本该执笔调香的手,现在布满细小的裂口,掌心结着厚厚的茧子,粗糙得能勾住他的衣料。
李信业想起成婚那日,她连牵他粗糙的手都要裹着丝帕,生怕伤到娇嫩的皮肤。如今这双伤痕累累的手,每一道裂痕都像割在他心口的刀。
“我该早些来的。”李信业声音艰涩,“林牧那边耽搁太久,而且要做足戏码既要给庆帝上奏折稳住朝堂,又要给岳丈写家书安他的心,字字句句都得斟酌,不能露了破绽,又得暗中提点。”
“待送走林牧,诸事了结,又恐贸然离开会引起猜疑。直到阿古拉将公主遗脉之事传遍北境,我与他明面上结盟之后,这才终于能堂堂正正地站在秋娘面前。”
他拇指摩挲着她指节上冻出的紫红淤血,声音哽咽,“这些日子,秋娘究竟吃了多少苦?”
远处工匠们的笑闹声隐约传来,愈发衬得二人之间氛围凝重。
突然,一滴温热落在何年手背。她抬眸才发现,这个在千军阵前都不曾变色的男人,竟是红了眼眶。
“我从未觉得苦。”她回望今日已近完工的沟渠,牵起他的手向雪野走去,“来雪棘谷这些时日,反倒比在玉京城快活得多。”
李信业的目光落在她冻裂的指背上,喉结滚动了几番才艰涩开口。
“秋娘为何要执意跟来?”他声音低沉得像压在雪原上的阴云,“就算你不来,随便寻个女子假扮月公主血脉,照样能堵住悠悠众口。”
一想到她是为了替他平息流言,保全他的声名,才会在这苦寒之地粗衣粝食,胸腔里翻涌的自责,便如雪崩般将他淹没。
“因为你始终没对阿古拉下杀手。”何年的目光如雪原上的天光般洞彻,“你若真要守住身世秘密,大可在事成后杀了阿古拉。可你没有这么做,我便猜测,其实你对生母也心存愧疚......”
远处传来驯鹿的铃响,何年伸手拂去他肩甲上的霜花。
“后来,这一路上,我看到每个烽燧的修建都暗合兵法,每处隘口的布置都留有生路......”她直视他的眼睛,“我看到你在用将军府学的本事,守护生母的族人,我便确信,你虽无法认祖归宗,但心里也无法舍弃他们。否则你不会冒着风险,为他们打通盐铁贸易,让他们这么多年,能在普荣骁的围剿下生存下去......”
“你放不下将军府的养育之恩,又断不了大公主的血脉牵连,我见不得你在忠孝之间左右为难......”
何年的声音融在暮色里,掌心缓缓贴在他心口,“所以,我来替你守着这片雪原,替你为生母做些什么。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何年仰头望着飘雪的天空,忽然侧身倒在蓬松的雪地上,溅起的细雪像星屑般落在她的睫毛上,她欢快地朝李信业招了招手。
“你也过来躺着,我每日劳作后精疲力尽,最喜欢这样躺着看天空。”
她摸了摸身上厚重的驯鹿皮袄,“这皮子鞣制得极好,半点雪水都渗不进来。”
皮袄在暮光中泛着温暖的棕红色,她抬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黄昏时分的雪地,最是松软舒服。”
李信业虽不明其意,却仍依言躺下。
他小心地将手臂穿过她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