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树枝,目光渐渐飘远,仿佛又看见那日的漫天飞雪。
“哥哥死的那晚,赛风背着我逃入雪原,她不敢西去,只一路向东......”狸奴声音变得很轻,“我们啃过树皮,吃过冰,我也喝过赛风的鲜血,直到穿过雪原,一路抵达东漠河畔那里是普荣月的残部,躲避北粱追兵的栖身之地。”
何年看见他眼底泛起奇异的光彩,那光芒里混杂着仇恨与某种扭曲的狂热。
“阿古拉是大公主普荣月最忠心的亲卫长,在雪地里捡回了我们。”狸奴的嗓音变得飘忽,“我们在东漠河畔的残部中生活了整整一年。而那时,阿古拉安插在普荣达身边的暗桩,早已蛰伏多时。”
他捏着树枝的手渐渐收紧,梅枝划破他的手心,鲜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他却恍若未觉。
“那暗桩助我们改头换面,以战败奴隶的身份混入普荣达的营地。”他神经质地笑起来,“赛风凭借北梁血脉和矫健身手,很快获得重用。而我......”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我为了取得普荣达的信任,饮过冰窟里的毒酒,咽过掺着碎骨的馊饭......这样的代价,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贵人,根本想象不出来......”
何年眸光一凛,肃然截断他的话头,“如此说来,你蛰伏在仇人身侧多年,竟是为借他之手颠覆大宁?而不是亲手刺杀普荣达,为你父兄报仇?”
她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倒不想...你对着血仇都能隐忍不发,反倒要拿故国泄愤?”
狸奴抬眸,眼中带着几分癫狂,“拿故国泄愤?”他眼底翻涌着扭曲的恨意,“若非朝廷背弃北境,我父兄怎会曝尸荒野?北境三万百姓怎会沦为白骨?”
“阿古拉救了我,帮助我接近三皇子普荣达,就是要我名为普荣达的亲信,实则为他效力。”
他染血的手指向北边,“阿古拉要的是整个北粱,而我”他指尖转向南方,“要看着庆帝亲手,毁掉他辛苦夺得的万里江山。”
狸奴古怪地笑起来,“说来有趣,我与夫人...原该是同路之人。”
“胡言乱语!”何年厉声打断。
狸奴不紧不慢地拭去指尖血迹,“我既是阿古拉的人,李将军乃大公主普荣月之子......”他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那我岂不是在替未来的少主效力?”
“荒谬!”何年断喝道,“将军赤胆忠心,一世清白,岂容你这等宵小污蔑!”
“夫人还不明白吗?”狸奴忽然凑近,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夫人问我,为何要执意杀掉老夫人?”他阴森森地笑了,“因为只有老夫人这个养母死了,将军才会认回亲生母亲啊!这就是我非要老夫人性命的缘由。”
“至于夫人您......”他退后两步,眼神充满玩味之色,“夫人还记得墩台遇刺之事吗?”
他语调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日的刺客......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好手。”
狸奴歪着头打量何年骤变的表情。
“夫人就从未想过,为何刺客偏在您踏足墩台时现身?莫非......您觉得会是李将军,特意从北梁请人来取自己夫人的性命?”
他欣赏着何年紧绷的神色。
“夫人作为庆帝赐婚的将军正室,便是大宁拴在将军颈上最精致的锁链,阿古拉大人,岂会容许这样的活锁存在?”
“所以,我命令刺客全力刺杀出城的您......若非那次刺杀激怒宋相,夫人当真以为,你那点粗浅的离间计,能撼动两国多年的勾结?”
“说来夫人可能不信,就连庆帝派你刺杀李信业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