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劳烦太医了。”她勉强稳住声线,“臣妾自小体弱,歇息片刻便好。”

刘贤妃闻言立即起身,裙裾上的金线牡丹在光下晃出刺目的光芒。

“既如此,我们就不叨扰妹妹静养了。”

郑淑妃也跟着站起,衣袖拂过案几时带起一阵香风。

“妹妹好生将养。”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清梧苍白的脸色,“来日方长,我们改日再聚......”

众人如来时一般默契地告退,。

珠帘晃动间,何年快步追上郑淑妃。

她刻意贴近对方身侧,鼻翼微动,试图捕捉那股奇特的甜香。

这香气在室外却越发清淡,冬日的寒风,将最后一丝香气搅得无影无踪,她什么也闻不到。

“我送姐姐回宫可好?”何年指尖不着痕迹地攥住郑淑妃的袖角。

郑淑妃脚步微顿,忆起宋檀阴恻恻的叮嘱,“秋娘是调香高手,你往后且离她远些,不必监视她的举动了。”

郑淑妃当即扶额作疲惫状,“妹妹,我今日实在乏得厉害,就先回宫歇息了。改日再邀妹妹品茶。”

何年眼中疑云未散,面上却笑得温婉,“姐姐好生休息,我们明日再聚。”

她目送郑淑妃远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深思。

待那抹绛色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她才转身对程昭嫔温婉一笑,“今日阳光正好,我们慢慢走回去可好?”

三人沿着朱红宫墙缓步而行,何年似不经意般提起,“听说张婕妤擅长侍弄兰花,清晖阁里的兰花在冬天也长得很好。”

她脚步微转,兴致勃勃道,“正好顺路,不如去瞧瞧?”

程昭嫔是活泛的性子,兼之无聊,兴冲冲地点了点头。

三人行至清晖阁外的小径,何年突然驻足。

她弯腰从雪地里拾起一方素帕,故作惊讶道,“咦,这是谁的帕子......”

程昭嫔闻声凑近,只见素帕一角绣着几丛墨兰,针脚细密讲究,正是张婕妤最爱的花样。

何年将帕子轻轻展开,露出上面几行清秀小字。

“紫袍玉带状元郎,金殿传胪满城香。纵使封侯拜将日,不及翰林半纸章。”

“这......”何年佯装慌乱,迅速将帕子合起,“想是哪个不懂事的宫女,胡乱抄了坊间的歪诗......”

“姐姐何必遮掩?”程昭嫔气呼呼道,“这帕子上的墨兰,正是张婕妤的最爱。谁不知道咱们这位张婕妤,从衣裳到首饰,从帕子到床帐,处处都要绣上兰草?圣上正是因为知道她喜欢此花,才特意将这清晖阁赐给她住,就是因为阁后有一大片兰圃!”

周修仪纵然是好性子,也凤眸微挑,语带讥诮道,“她张家也配称清流?她父亲虽说是监察御史,可满京城谁人不知,张府后院小妾成群,嫡妻被逼得悬梁自尽?我还没笑话她东施效颦,硬要学那些清流侍弄兰花,她倒先瞧不起我们这些将门之后,纵有封侯拜相之功,竟不如翰林的一张废纸?当真是可笑至极!”

其实这首打油诗,最初出自民间一个狂生之手。大宁开国以来崇文抑武,民间这般风气本不足为奇。但若出自后宫嫔妃之手,便是另一番意味了。

程昭嫔之父乃广南西路安抚使,周修仪之父为淮东宣抚使,俱是沙场征战的武将出身。

程昭嫔伸手便要去夺那帕子,“李夫人将帕子给我,我定要呈与圣上,请陛下评评理!”

这帕子是何年模仿张婕妤的笔迹,特意仿造的。

大宁文人雅士,素爱在绢帕上题诗作画,谓之‘尺素传情’,闺阁儿女也争相效仿这等风雅。

只是这帕子若真呈到御前,自然经不起细查。